西苑里,邵母躺在床上直哼哼。
她穿一身孔雀蓝衫裙,面色苍白,额上缠着白布条,看着一副虚弱的样子。
邵漠在榻前条凳上坐着,手里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喂她。
等邵母喝完,云翠就打开一盒蜜饯。
她挑出颗浸了糖霜,甜津津的梅子,给邵母压药的苦味。
邵漠问:“娘,您好些了吗?头还疼得厉害吗?”
邵母被他们这么伺候了好几天,心中适意。
此时头虽然没一开始疼了,但还是皱着眉道:“唉,我这样的老婆子,头破了个血窟窿,哪儿能不痛?你啊,真是越大越不听娘的话了,你让大夫救我干什么,要是嫌我碍眼,就让我死了多好。”
“娘,您这还在跟儿子怄气么?说这样的话,孩儿罪该万死!”
邵漠将药碗放下,对邵母当头一跪。
“娘,您含辛茹苦抚养儿子长大成人,儿子心中怎么会没有您?”
安御医说了,他娘亲的身子骨虽然硬朗,但这样的外伤,却也磕得有些重,一不小心就会致命。
邵漠心中焉能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为难,自古婆媳难两全,你先头娶的这夫人又是那样骄纵跋扈的大小姐。
“起初我还当她改了性儿,谁想,骨子里还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
邵母哀哀叹口气。
“我现在留在这儿,不仅跟她不对付,也碍你的眼。
“我也不想让你夹在中间难做人,这么着吧,漠儿。娘愿意回长平乡下去,但是云翠必须留下伺候你,你得收了她,娘才离开云阳,不碍着你们的眼,你看行不行?”
“娘,您知道我的心,我拿云翠当妹妹看待,怎么能耽误她的终身大事?”
“混账!什么妹妹?有这样为你守贞三年的妹妹吗?”
邵母动了气,受伤的额头就钻心地疼。
她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连说话都在发颤。
邵漠心中焦急,忙道:“娘,您别动怒,对身子不好!”
云翠拭了拭眼角的泪,替邵母抚背缓气,红着眼说:“干娘,您对我这片心,我此生无以为报,既然漠哥这样瞧不上我,我倒不如跟了干娘您一块儿回乡下去,将来给您养老送终!”
“说什么傻话?你苦等了三年,哪儿能再耗下去?女孩子有几个三年哟!”
邵母说得眼泪簌簌而下,哽着声道。
“唉……我晓得那虞氏是容不下我这个老婆子的,漠儿啊,我就这么一个要求,你看着办。
“要是不答应,我头上这血窟窿就再撞大些,也好利索闭了眼去!”
邵漠攥着拳,眉头紧皱,脸色冷沉得厉害。
她娘这样难缠的性子,让他该如何是好?
他咬着牙,黑眸隐在光影暗处晦涩不明,许久他才哑着声道:“娘……你容我想想。”
邵母缓了口气,握着云翠的双手紧了紧。
唇角不易察觉地上扬起来。
邵漠回到正院,看到虞维音正提笔在描一幅花鸟图。
他挥退碧瓷,在她身后静静地看。
虞维音丝毫未觉,神情沉静又认真,只一心一意地勾描着那些或浓或淡的线条。
是一株桃树上,两只花喜鹊相偎相依,而半空中,一只黑头老鸹却俯冲而下。
两只鸟儿亲亲密密的模样,不知道危险就在身后。
这样充满威胁的一幅画,用的却是绮丽炫目的颜色。
树叶浓翠欲滴,枝上的花瓣明媚鲜妍,那喜鹊深蓝的脑袋,孔雀绿的羽翼,在阳光下格外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