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走越窄,也越来越偏僻,这显然是一个极偏僻的宫殿,极少有人来,周围也没什么守卫,可当吕后推开门,荒芜破败的宫殿却有着与之不相配的宫人。
鲁元公主生逢乱世,学过一些粗浅的保命功夫,她看着这些其貌不扬的宫人,却莫名觉得这些人都是练家子,且极厉害的练家子。
——这些人在看押着什么
“他醒了吗”
吕后问其中一人。
“还未醒。”
宫人向吕后见礼,随后推开宫门,对吕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不过没有伤在要害处,药也吃得及时,若属下所料不差,过一会儿他就该醒了。”
“很好。”
吕后颔首,抬脚往里走,“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错了,你来得不是时候。”
殿内响起一道极虚弱的声音。
这道声音有些,鲁元似乎在哪里听过,可声音响得突兀,一时之间让她想不到究竟是谁的声音,但当她随着母后走进宫殿,宫人撩开层层纱幔,床榻上的人半张侧脸露出来,于微弱烛火下脸色莹白如棉,她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
——韩信。
名闻海内,威震天下的淮阴侯。
她第一次见到韩信时,那人刚被萧何追回来,大抵是连夜奔波,那人一身衣物尽污,看上去有些狼狈,可他的眼睛却亮得很,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他走在萧何身后,明明籍籍无名却桀骜冷漠,仿佛他不是一个偷跑的小卒,而是只手可摘星的擎天之人。
而后来,他的确做到只手摘星,视起义军无无物的章邯被他逼得战败自刎,战无不胜的项羽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他的名字无人不知,而他也越发倨傲,在父皇危急之际挟制父皇,让父皇封他为王。
父皇封他为楚王。
但后来,贬为淮阴侯,再后来,父皇授意母后杀他于钟室。
——未尝一败的兵仙没有死在战场,而是死于深宫之中。
“他没死!”
鲁元公主瞳孔微缩,看向自己的母后。
“不错。”
吕后微抬眼,“他若死了,哪还有你我的好日子”
“呵,我活着,也不会有你们的好日子。”
韩信闭目讥讽。
【相比于刘邦的鸟尽弓藏,吕后不可谓不大度。】
【但这样的大度显然无用,这些大臣们忠于的刘邦,而不是吕后,哪怕此时畏惧吕后之威不得不臣服,可一旦找到机会,他们依旧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们生是汉臣,死是汉鬼,永远不可能臣服于吕家人。】
【这,也是吕后死后吕家被屠的另外一个原因。】
“他们不会忠于你,我就会”
韩信嗤笑,“吕雉,你也太小瞧我。”
“他们有选择,你没有。”
宫人搬来小秤,吕后施施然坐下来,“淮阴侯,你以为你和他们一样,还能站在朝堂之上挥斥万千”
“在你踏进钟室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个死人。”
吕后下巴微抬,语气轻蔑,“是我,给你留了一口气,让你有机会在这儿对我冷嘲热讽。”
“这么说,我该感谢你”
韩信躺在床榻上,出气多进气少,但饶是如此,他依旧是撑着精神反驳吕后,“你以为你是一个好人”
“吕雉,你跟刘邦是一丘之貉,他日你若掌权,只怕比刘邦狠辣十倍。”
“是吗”
吕后轻笑,“可是天幕说我厚待陈平周勃,比刘邦仁厚。”
“这些才能远远不及你的人,终我一朝出将入相,到达一个你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淮阴侯,不要告诉我你不心动。”
吕后挑眉看韩信。
又一次听到淮阴侯三字,韩信明显有些烦躁,“闭嘴,我不心动。”
“是吗”
吕后笑了起来,“声名赫赫的淮阴侯,大破项羽的淮阴侯,功高无二的淮阴侯,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帝王的猜忌,以最屈辱最狼狈的方式死于妇人之手”
“你——”
韩信终于睁开眼,撑着半边身子瞪吕后,“你闭嘴!”
“我虽然救了你,但救不了你的族人。”
但吕后却并未在意韩信的不敬,她看着床榻上气急败坏的男人,缓缓说着最戳他心脏的话,“你的族人都已经死了。”
“你应该知道,他们究竟死于谁之手。”
“毒妇!”
韩信呼吸微微一滞,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他身/下的被褥,吕后淡淡看着殷红的血迹,再度开口,“但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这是我的女儿,鲁元公主。”
她伸手,把立在自己伸手的鲁元推到前面,直视韩信的眼睛,“你要不要这个机会”
【当然,这些元因虽重要,但都不是最重要,最最重要的是,吕后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如果她的儿子惠帝有她一半手段,局势就会完全不同,同理,如果她的女儿像她,如果她的女儿有一个足以媲美诸侯王们权势的夫君,那么吕家乃至天下的命运都会为之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