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乌抬起肩,绕过雾里身后轻轻搂住她。他很小心翼翼,就如同初学者一样。
雾里又改哭泣为抽噎了。
看来有些好转了。御乌如此想着,把手悄悄抽回。
就在这个看似漫长的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准确地说,刚刚抵达雾里的脊椎时,雾里猛地甩出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截获了它,并将其朝着自己肩上扔回去。
御乌当然明白雾里的意思,即使他是个初学者。
两人就保持这样一种算不上优雅,甚至还有些古怪别扭的姿势直到服务生端来两杯拿铁咖啡和两根调匙。
在此期间,御乌只能正视着面前这张亮到反光的大理石桌,端详着自己的影子:那个戴着眼镜,蓬乱的白发,一脸茫然不知何去何从的家伙。
雾里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就像是开闸放水的水坝一样,到最后只剩下涓涓细流。她抬起头之前凭方向感摸到了纸巾盒,并在抬头的同时抽了三张纸蒙在自己的脸上,用力擦了擦。
哭成这样,妆早已花了吧。
御乌也抽了两张纸,想帮她尽可能的修成“一抹淡妆”的模样,而不是放纵它“描绘山水”。
雾里并没有阻止他,事实上她很希望有人能帮她“把把关”。毕竟是成年人了,这点面子还是要计较下的。
“哭够了?”御乌借机抽回了手臂,由于长时间保持“既不敢全落在她的肩上,又不敢完全离开她的肩”的尺度,他的手臂有些发麻。
“嗯……”虽然算不上一句话(连一个字都算不上),但是她终于发出了除了哭泣外的第二种声音。
“尘筱在那之后又找你麻烦了吗?”御乌问她。
“没有,她好像被调到了别的分公司。”雾里很不愿提及她,如果不是为了回答御乌的话。
“那就好,一切都会过去的,回归原样。”御乌放了心,他的善后工作一直很到位。
“才不是!”雾里激动地险些又哭出来。“你……已经……回不来了……”雾里如今每每回想起当初面试御乌的场景,都会感到深深的抱歉。早知道上天会这样捉弄她,她就应该更加珍惜这五个月才对。
“我一直在啊。”御乌违心地笑笑。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雾里蜷着双臂,双手的拇指互相刮着。
御乌是很敏感的,他很清楚雾里此刻在想什么,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雾里不想要他的沉默,所以连留给他体现沉默的时间都没有。
“呐,至少在你想见我的时候,就来见我吧,好吗?”雾里的嗓音在颤抖,就如同喉咙上系着千斤坠一样,触弦便断。她以转向御乌为开始,以倾诉心意为过程,以含泪微笑为结束。
——雾里此刻的这个表情,融化了御乌那最后一点坚硬的、被虚假和混沌浸泡着的外壳。
御乌这时才感觉到,实实在在的世界并不是昏暗幽邃的,而是充满温馨和希望的。
——两人离的很近,这是工作期间从来没有过的,近到御乌可以嗅到雾里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御乌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智飞到哪里去了(最有可能是随着外壳一起消散了),他的荷尔蒙显然已经接替了“理智”的职位,在他的脑海里拉响了警报——
“警告,您正在靠近生物体‘雾里’,并将于三秒后撞毁。”
但是荷尔蒙并没有示意他停下来。
——早知道会这样,御乌当初就应该留意到这一点的。
当两个人触碰到彼此的心跳后,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雾里觉得眼角有些发痒(或许是眼线膏在作怪),所以她想通过紧闭双眼来消除异样。但在那之前,她轻轻摘下了御乌的眼镜,然后搁置在了咖啡桌上(这次的动作比起刚刚丢手包的时候要温柔得多)。随后,她从后方环绕住御乌的颈部,将彼此的距离拉近。
在一切都变好的时候,在它悄然离去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