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话,只是让看热闹的人们,轰地一声笑了,要不是那侍卫在侧,恐怕早就有人开口调笑了。
今个是侍卫什长唐正河带队巡逻鹰爪堡,不过,大人交给他的一个军务,他心里也没底,只能握着腰间的斩马/刀,绷着脸扫视左右。
见王贵说完话,早就不耐烦的唐正河,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椭圆形物件,拿在了手里;黑头灭火弹,今天要在众人面前露脸了。
这个类似于震天雷铁头大小的物件,捏在手里还有点软乎,唐正河拔出短柄上的拉环,直接就把灭火弹丢进了火堆里。
“蓬,”一声沉闷的报响,呼呼燃烧的火堆里,震出一大股白乎乎的烟气,但是随即没有多大动静的火堆,眼看着就在烟气里熄了火焰,很快火苗都不见了,只有淡淡的热气在袅袅升腾。
“哇,这么厉害,没看错吧,”
“原来的熄火用的,”
“估计又是波斯货到了,实在是开了眼界了,”人群里纷纷乱地骚动起来,而转身离去的唐正河,更是让围观的人们大声地争论着看到的奇观,街道上嘈乱成了一片。
“好了,看过热闹了,咱们就进去喝茶聊天吧,”笑眯眯的王贵,当先迈步进了酒楼,身后跟着一帮子神色各异的商家们。
靳家酒楼,说白了不过是一个酒肆而已,二层的石板楼上,一个隔间里,王贵对着几家执事,田家派来的伙计,说出了灭火弹的售价。
“一两银子一枚?这么贵啊,”商家的嘴脸,王贵已经免疫了,甚至,他现在锻炼出来的脸皮,比商家们还要厚上三分,不为别的,能多赚回来一点粮食,仓库里就多一些存粮,众匠户、军户们就能安心多点,他能不拼着命地和商家斗智嘛。
要不是马贵、王青现在顶不上来,他待在石家商铺里岂不是更舒服。
“贵?呵呵,贵吗?”王贵捧着茶杯,笑看身边的商家,“不说别的,就这个酒楼,哪怕大部分是石制,但失火一起,损失可不仅仅一两银子,百两都不止了,”
“更别说你们各家各地的商铺、商行,还有家族里的宅院、绣楼,哪家不是花了大笔的银子建起来的,区区一两银子,就能即刻熄灭一大堆的火焰,谁还觉得贵啊,”
实话实说的王贵,用不了两句话,就道出了各商家心里的小算盘,“你们可以买回去,这灭火弹的效用不过两年,两年后再无灭火效力,还可以接着再买嘛,”
“当然,你们卖给内地的价钱,我盖伦部落不会过问,着灭火弹只要不凑近了拉爆,拉环摘掉不丢掉也死不了人,”
加工中心里拿出来的一万枚灭火弹,萧夜留下了一千枚分给各石堡,其他的很快就被王贵卖了出去。
萧夜在顾家堡忙于整军,靳三娘带着小梅也去了,外松内紧的马道石堡,后勤队除了留有一百的青壮,伺弄石炭矿那里的石磨,其他青壮全部抽调去了西门石堡工地。
王猛的战兵营,也分出了五百军士,去往三个工地上执行戒备军务,石堡里的防务,慢慢被视为队开始接手。
辛濡林坐在轮椅上,被军士推着上了堡墙,眯眼看着天际渐落的日头,还有东面那冷落下来的采石场,嘴里在轻声低嘀咕着。
“秀才,你在这里是清闲了,”远远地,堡墙甬道上,走来一个长袍老者,辛濡林凝神细看,只见萧夜的岳父杨天受,操着一个大棉袖套,带着几个学生慢慢走来。
“三省见过先生,”辛濡林淡淡地一笑,拱手施礼道,“不知学堂里也有闲暇,能带着学生走动看看,也是一番写意心情,”
“哈哈哈哈,这里寒气太重,你我去学堂手谈品茶如何?”对于杨田受的好意,辛濡林岂能不受,笑着正要转身,他忽地问道。
“先生不许女婿带兵入边墙,可是自身之意?”眯眼看着脚步一僵的杨天受,辛濡林声音一沉,“还是,先生舍不得那高堂之上的方酋意气?”
扭脸,杨天受看看新濡林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让他难受,“不得小富即安,就只能自保有余,但倾厦无有完卵,根基碰触不得,”
“那么,您就给他培养识百字的学生,让他在草原上和蒙古鞑子拼死拼活?鞑子更为凶狠,”
“鞑子再凶再狠,比不得边墙内风高浪急,青史骂名那是要遗臭万年的,”说到这里,杨天受站住了脚步,“那济农再兵强马壮,是为无根之木,但大明实力非一般人能想象,”
“萧小子结交鞑子盟友,势不在你所愿,但有拉又打,甚或吞并盖伦部落部众,应该是你的主意,真是好主意啊,”
“对于盟友,有实力者拉拢,实力欠缺三分则一口吞下,你的当老夫就看不见?”
“不断地拉拢新势力,打击新的敌人,吞并弱小的盟友,直到把所有的盟友变成口中食,可谓是两桃杀三士的极端,辛秀才,你就不能让萧小子走慢点?”
见辛濡林沉吟不语,杨天受长叹一声,“有了人口、粮食,再有了坚固的石堡,他想慢点走也不成了,”
“和济农迟早有一战,你我就在船上,船沉则亡,西门家才刚刚开枝散叶,还未成气候啊,”
趁火打劫、借刀杀人等等,这些小把戏,在杨天受眼里,不外是辛濡林信手拿出来的一点口惠,他怕的,是这个肚里半部论语的书生,把主意打上了边墙南边的大好河山。
从龙之功,诱惑实在是太可拍了。
“学生受教了,”辛濡林缓缓点头道,“西北之地广袤无边,南面那点大好河山,呵呵,还不在三省的眼里,老先生过虑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但愿,但愿你能辅助好那个愣头青,”杨天受苦笑着摆摆手,带着学生走了,“有时间,来学堂手谈一番,”
“是了,”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辛濡林目送老者离去,回头再看那西面天际掀起的晕血霞光,一时间竟是有些心神摇曳。
人如果眼界开了,那想的就更远更多了。
萧夜想给他报私仇,辛濡林婉拒了,他想要的,不是萧夜能轻易给于的,但是,他想尽力试试,试试能否给大明打出一个安靖的大西北。
那样的话,屠掉蒙古人又能如何,谁说书生百无一用,心里乾坤覆天地,敢叫日月拂旧尘。
西门萧夜的心性,辛濡林基本上摸清了,叛逆十足的年轻百户,但是有一个战功累累的家谱,父亲又惨死于鞑子的利箭之下,能引得他在草原上纵横威武,辛濡林不觉得有多难。
当然,他要是知道萧夜在马道石堡里,每夜所做的噩梦,就不会这么想了。
“还是那句话,一直往前走吧,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回头,身后那腥臭的腐土,我是不愿回去了,”自言自语的辛濡林,靠在轮椅上,喃喃地闭上了眼睛。
如血的霞光中,王大力和几个老匠人正在西门石堡工地上,脚踩两丈宽的堡墙地基,商议着如何能加快修筑堡墙的速度。
有道是人民才是真正的创造者,从一里外的灰泥场,直到堡墙这里,沿途竖立了数十跟长长的吊木,把一块块重达百斤的灰泥石块,一路传递到了工地上,再由工地上最高至五丈高的吊木,进行最后的调运,已经是建筑史上的奇观了。
“看样子,如果黄灰泥用量不缺,那堡墙会在两月内完成,剩下的可就是堡里的水道、街道,修筑军舍、石屋了,”跟在王大力身后的老匠人,缕着胡须笑道。
“可惜,就是挖不出水来,”有人遗憾地说道,“不过咱们有水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没想到,咱们这些不识字的匠户,在这荒野之地,也能修起如此的石堡,简直是城池了,”另一个老匠人,美滋滋地说道,但是,他的话被王大力眼里的眼神制止了;石堡好说,那是民间的说法,无有定制,但城池一说可就犯了忌讳,还是不要提的好。
“大家各司其职,能让石堡入冬前修成,就是大功一件,”王大力眯眼看看地基外的空地,“这里往外,石堡一圈百步边缘必须保证栽种有黄连树,老刘头你马上去马道石堡,联系石关屯那里采割枝苗,”
内堡堡门处要修一个大拱道,依旧不会有落闸的堡门,石堡外也不会深挖壕沟护堡河一类,这已经成了萧夜麾下石堡的一个特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