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章、冷漠的枪口(2 / 2)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要接受两次药剂的煎熬,活下来了才能加入到侍卫队里。在萧夜的眼里,如果他不幸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不过,在以后的岁月里,跟不上萧夜脚步的手下,萧夜也不会浪费不多的精力去关注,草原上强者为尊的风俗,已经渗入到了他和部下们的骨子里。

天色渐亮的演武场上,萧夜背起一大袋三百斤重的石头,绕着场地开始稳步慢跑,一旁的侍卫留下两个戒备周围,其他的侍卫也脱去外衣,武器腰带挂在木架上,精赤上身背起凹凸不平的布袋,跟在他的身后列队慢跑。

一圈六百步,每天跑五十圈是为正常,必须在两柱香内跑完,除非事情紧急,萧夜甚至会带着侍卫们往西面的山上往返跑几次,他早就喜欢了步兵战术书本里的各种操演方式。

等跑热了身子,杨十八会教授大家一些基本的形意拳法,这也是萧夜看重他的一点,他也在跟着学,空有一身蛮力的侍卫,不懂得收发力量和草原上的野牛没有区别。

晨练完毕,洗浴过后和家人一起吃过早饭,萧夜去了磨坊,他今天手头上的事很杂,理顺了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石关屯,山下的流民依旧越积越多,但是甘肃镇商会运往这里的货物,不但数量少了很多,就是货物种类也单一普通。

粗糙的各种瓷器瓦罐大缸、粗制的布匹绸缎、歪七扭八长短木材,堆积成山的石炭,还有整缸整罐酱油醋茶叶,一坛坛的麦酒,在山下的空地上堆满了道路两旁,商家的家卫们看管的人手少了大半。

但是,马道石堡最为需要的粮食、青盐,还有铜铅锡等矿料,放眼看去没有踪影。商家独家销售的好处,开始显露出威力。

我卖啥样的货,你就得买啥样的货,砍价还价不过是过程,但结果就是你拿不到想要的。

还好那赊粥的粥棚,没有因萧夜去往草原撤掉,但那十几个大锅里的稀粥,可是清亮的太多了。

蜷缩在四周的流民们,靠着不多的稀粥艰难度日,有力气的去给商家出力干点粗活,能换上几张冰冷的面饼。

石关屯里张子长的军户,已经招满了,能上山居住到屯里,让家人有个落脚睡觉的地方,还有填腹的食物,足以令流民们趋之若鹜了。

碎石堡千户所每月拨来的五百斤粮食,早就不够张子长和军士们吃饱,更别提家属了;要不是田家按照萧夜的要求,每月暗中和张子长交易两千斤的粮食,估计他早就哭闹着去千户所要饭了。

每人至少按每天一斤粮食算,一月就三十斤,勉强果腹罢了,一百军士加上屯里的家属,四百多人就是一千二百斤的量,这还是吃个半饱的程度。

这里四下附近可是藤草遍布,就是用水也得是靠着水伞,去哪里找野草吃啊;现在张子长每天除了练兵,一旬一次外出到偏僻点的地方操演火/枪,剩下的就是派人在后山冒险提水装样子了。

能給马道石堡练出一百干练的军士,尽管是持刀那铁枪的那种,张子长已经尽力了。

反出石山去马道石堡?没萧夜点头,张子长不敢乱动,和老羊口以及其他几个火墩军户的联系,他还就是最好的人选。

天气很快凉了,早晚阴寒的厉害,石山下的流民们,眼下也是进退两难,碎石堡那里游弋的锦衣卫马队,根本不会放过流民退回甘肃镇,各围屯也不愿收留流民,跨过甘肃镇东面那条大沟后,流民只有继续往前走,死活没人搭理。

除去被陆续接走的三千流民,这里现在还有近万的流民在荒野里残喘,来往的商队看惯了风景,也是熟视无睹了。

马道石堡那里有吃有穿,不管有人暗地里再传谣言,已经跑到这里的流民们,只能深信了,眼巴巴地等着那古怪的车子,下一次能把自己和家人拉走,去哪里已经无所谓了,熬不过这个冬天才是要了命了。

金乌东悬,地面上草间的雾气刚刚散去,“踏踏、踏踏,”一队快马飞驰而来,站在帐篷外的各家商户执事、家卫们,眼看着一队官军,来到那画着白线的空地边缘,竖起了两面木牌,在上面贴上了告/示,遂又匆匆离去。

“嗡嗡、嗡嗡嗡,”马蹄掀起的烟尘未落,满是毒草的马道上,转出几辆悬浮的车子,王贵带着军士又来了。

不过,还未下车的王贵,抬眼看见那醒目的告/示,定睛看过后,顿时脸色大变,等到车子开到空地上停稳,出去扯了告/示,突击车就退回了马道。

跟在后面的两辆运输车,车厢里跳出一队武装军士,在什长的指挥下,持火/枪站在了白线内侧;有人眼尖,视线扫过后,发现这十一个军士,竟然全都是塌鼻子满脑袋小辫的鞑子军汉。

还有两个矮个子军士,下了车就带着一个背包,躲在了早就砌起来的一堵矮墙后;为了防备万一,王贵让匠人在空地里修了一堵弧形灰泥石墙,三丈长,侧后面就是马道,军士们可以在后面休息换班。

只有看开车的两个军士,是明人的模样,但人家根本不下车。

背着火/枪的鞑子什长,拎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包,目不斜视地走出划定的交易空地,走到流民那里,“匠户的先来,”

虽然什长说话的强调怪异,但还是有一些流民站了起来;大手随意一挥,什长点了二十来个满脸期望的流民,招手让他们带了家人跟着走。

转身之际,什长似乎想到了啥,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点笑意,看起来比哭还难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个的罐头,肉的炒面的也不挑拣,拿出来就往流民人堆里扔。

这每天拿出不多的罐头,给了流民们点点的希望,也是他们不愿离去的原因,否则大股流民涌回甘肃镇,就是锦衣卫再凶狠,也不能全杀了了事。

二十几个一斤重的罐头,很快扔完了,咋撬开了吃没人管,什长拿着空背包,转身就走。

抢到了罐头的,能活下去的流民,下一次或许就会接走,羸弱无力的,死活看命了。

呼啦,流民们立刻乱了起来,罐头被蜂抢过后,有人在后面扯着嗓子恳求,有人大声嘈嘈着也要走,但是,除了那二十来个幸运的流民,乱哄哄人流的脚步还是停在了白线以外。

那十个端着火/枪的鞑子军汉,间隔一步列成一字队形,黑洞洞的火/枪枪口,正冷漠地对着涌上来的流民,只要有人不请闯入,粗大的铅弹可不是看着玩的;这一阵死在枪口的流民,为了不遵守规矩白白被打死的,就有是好几个了。

很快,两个突击车带着挤满了后车厢的流民,嗡嗡地一个调头,悠悠地驶上了马道。留在原地的军士们,有人值哨有人休息,全躲在齐腰高的矮墙后,十步以外的白线那里,流民们丧气地又退了回去。

去往石关屯后山的小溪,道路已经被悍不畏死的流民们,直接踩了出来,实在太饿的人可以去那里喝个肚圆。

王贵不出现,那就预示着交易不会进行,这些每天来执行戒备军务的军士,只是起着一个震慑的作用,没人看见矮墙后传令兵在和石关屯又一次联系上了。

“娘的,看来今天又交易不成了,”田家执事眯眼瞧着远去的车子,低声牢骚一句,脚步不停地走到告/示那里;和他一样,其他大小商家,也有人匆匆赶过去一瞧究竟。

从石关屯里派出的一队军士,原本是为了配合商家维持秩序,远处观望商队的旗官,也过来看热闹了。

这一个月里,马道石堡过来的车子,有一天没一天的,尤其是碎石堡那里驻了外来的军队后,更是两天一露面,交易也是匆忙完事,带走的流民却是不少,这让商家们很是不耐烦。

这种没有规律的交易,已经影响到了甘肃镇商家的生意,却是对王贵产生了几多怨言。

“招安告示,咦,这是陕西行都司衙门的大印,”围在告示前的商家门,基本上能看懂上面的意思,但是看过的人,脸上却是神色变幻,隐隐不安起来。

陕西行都司那里开始组建新的正兵营,不但征召各卫所精英,还把告示贴到了石关屯,看上面开出的军士粮饷,就是商家们也觉得很是惊讶。

“乖乖,军士一月就有五百贯,战时一两,开拔费赏赐另计,抚恤翻倍,官府可是出了血本了,”议论纷纷的商家们,对朝廷如此看重新建的正兵营,颇为惊讶。

“呵呵,这算个啥啊,”有消息灵通的商家执事,撇撇嘴道,“那原先石关屯的军户,可是听说早就军士按月一两银,一千贯的钱呐,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是了,是了,听说军士和鞑子干仗,还有缴获分钱呢,”交头接耳的商户们,把自己能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讲得唾沫星子乱飞,反正待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

他们的话,被站在外围的旗官,一字不拉地听进了耳里,旗官脸色不动地退走了,目光里却是闪烁着点点的光芒。

石关屯山上,站在石堡堡墙上的张子长,放下了望远镜,对身边的司吏说道,“告诉大家,可以去演武场操演去了,今天山下不会有交易了,”

“好嘞,”司吏走到甬道里侧,探身向下面挥了挥手,集结在石堡里的五个旗队,很快在旗官的喝令下,纷纷开出石堡,整队向演武场出发。

剩下两个旗队的军士在前面石堡堡墙上巡逻,两个旗队休息晚上巡逻,鉴于萧夜不时会安排亲卫、侍卫过来巡看,张子长可是一天都不敢偷懒。

“李哥,老羊口、各火墩那里联系的咋样了?”张子长一边走下甬道,一边问道。

“百户,咱们的人昨晚回来了,火墩那里基本都联系了,有七十几户愿意走,不走的连一半的暗饷都没了,就凭那点的口粮,一大家子喝西北风了,”司吏李顺砸吧几下嘴巴。

“老羊口屯子那里,原先的役丁、军士,连带家人,可是要走一大半啊,加起来要走一千多号军户,恐怕碎石堡千户所脸面不好看了,”李顺的话,让张子长冷笑一声,没有接口。

马道石堡,萧夜安排康红原组织人手,去洞道尽头拉货物去了,这一次,他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放弃了一批后装火/枪等火器,就连怀表、防护衣等物资也减少了大半,转而为的就是里面三辆运输车。

等到明天,神车营就会有五辆运输车了,为了让战兵营兵员满额,他不得不挪东墙补西墙,尽量备足了车辆。

王贵的仓库里,被加工出来的一箱箱黑色电池,也开始出库,向神车营的军舍大院搬运,后勤队的青壮们,又一次在石堡外南面的空地上,搭起了一顶顶牛皮帐篷。

驻扎在石堡里、西面山顶上的王猛战兵营军士,加大了巡逻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