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愈深。
北烟泽妖潮破关,已然逾月,但人间动荡,才仅是万事开头。
上齐终究是在睢州城苦守近一月时节,有所动作,但除却边关守将之外,并不曾有过多人知晓,分明是兵临城下的万千妖物,乃是靠何等手段避此大祸,边军仅是有数千骑出城,则妖祸已解,只是剩余一座连城头都遭妖物碾碎近半的睢州城,无异于人间地府。
开城的时节,兵卒仅余四十一人,城头垮塌,但横是不曾遭妖物尽数攻破,齐南巡在城头损毁前,就将数台弩车自城上放下,更是留有相当足数目的火油,昼夜不息,将城头化为火海,兼弩车一刻不停强袭,近乎是拼上城中守卒性命死命堵住城墙缺口,但凡妖势稍退,便命人抢回失地,加急修葺城墙,凭着近乎拉锯推磨相仿,在余粮尽失后无援兵的时节,生生扛住近乎一月光景。
哪怕是朝堂其中甚擅守城之道的武官,皆不知这位从来未曾在整座上齐闯出什么名声的齐南巡,到底是凭何等算力,生生撑住这等来势甚为骇人的妖潮近乎一月的光景,毕竟城中守卒的数目,都远逊于妖物数目,更是未曾听闻过有什么修行人助力,就将这场足够能威胁上齐边关的战事,拖延到解去燃眉之急的时日。更何况待到边关兵马冲入这座睢州城的时节,兵粮早已焚尽,大抵是妖潮作祟,城池大半已失,才有这等景象,又是凭何物苦苦支撑。
齐南巡早在数日前,已是战死。遭一头走卒逼近前来,抵挡不及,倒钩扎穿下颌,深入头颅,尸身已然干瘪。
然即使是齐南巡战死,城中兵卒照旧是推举出领头校尉,挽住颓势,又守下睢州城近乎十日。
边关兵马入城的时节,清理城头的时节,在残损城头处,找寻到数枚以箭簇串连的宣纸,虽已是模糊不清,但依旧能见字迹,上头有一行不甚公正,潦草杂乱字迹。
围城十五日,人皆相食,青壮食老,而重伤者先入口腹,犹胜阴曹。老城主先行赴死,恐在下亦无多时日,然士皆为国本而死,断难推辞,愿临阵战死,以报天子国恩。
其实无需找寻到齐南巡当初在城头处艰难写下的字迹,城中数地,皆有人骨,连同城中幸存守卒眉眼其中的沉沉死气,皆可从其中找寻出端倪来,然而边关兵卒,并无人提及。但除却兵卒之外,城中幸存百姓,却始终留有丁点口粮,自是终日饥渴,但尚有性命存留。
两位近乎瘦到皮包骨的掌柜,挣扎着从城中废弃屋舍里站起身来,瞧见乃是上齐旗号兵卒缓缓入城,连忙将自家夫人请出,好生取来些清水吃食,细嚼慢咽,两两相视,这般年岁本应当无甚伤怀,却是潸然泪下。已经有近乎一辈人都未曾见过战事烽烟的睢州城内人,在这场妖潮其中,所见所闻,实已难再撑起半点身形。
消息递至皇城,满朝文武,皆不敢言。
圣人命三日斋戒,不允歌舞,足有三日粒米未进,欲招荀文曲入宫相谈,然中官连请三次,荀文曲闭门不见,遣书童言说近来抱病,实在无能去往宫中,不胜惶恐。
不单单是整座上齐蒙难,连更在上齐之外的齐陵甚至颐章以北,近来都皆有妖物作祟的传闻,自是不能同上齐损伤相提并论,但照旧是不甚安生,远遁去往齐陵颐章甚至夏松诸地的妖潮,大抵是三路锋芒皆为困缚,每逢见有血食,则必定残杀,多地百姓最受其害,甚至使得整座世间,人人自危。
紫昊固守边关,单是在北路国门一地,四方铁骑身死城头的数目,就已然有万数,且不曾算在往后有山上仙家出手,才是艰难守到妖潮退却,即使如此,仍旧有数批妖物翻越边关南下,身在紫昊流窜找寻血食,或是南下去往夏松南漓两地,一时折腾得正欢。这场战事其中,震动紫昊天子,近乎是很快请仙家宗门出手,然紫昊边关所囤
积的妖物,比起上齐妖物,更为势大,单单是三境修行中人,就因为妖物之中的南墙所困,身死数位。遭损毁钱财人命无数,四方铁骑连同步卒皆身死无数,周遭城池受损,村落重镇惨状一桩桩如雪片似来,竟一时震得朝野不得安宁。
即使是有北烟泽边关各路高手纷纷休养妥当,沿路追袭妖潮,替上齐连同紫昊分忧,然终究是已然力竭。
云仲一行几人,近乎在深秋山水之家奔走一整月,诛杀妖物已是数不胜数,其余数位四境高手,除柳倾仍旧坐镇北烟泽外,近乎纷纷外出杀妖,尤其江半郎先行冲杀入紫昊妖潮其中,同身在紫昊边关处的守卒一并合围,一举冲散妖潮,使其亏不成形,再难以危及边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