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相府前,有位神色多有倦怠的年轻人,穿的却是二品大员官袍,在门外徘徊甚久,但迟迟未曾登门,背过手去仰望这座齐相府,半晌都未曾登门拜访。
近年来最是同天子走得最近的宠臣,荀公子自然是知晓,这位圣人始终胸怀大志,不单单是齐陵一地,就连画檐山天险,都始终在这位圣人心头,念想从来未曾断绝,也恰恰是此等时节,天下妖潮分布往四面八方,上齐大元紫昊三地,首当其冲,自是无端之灾,而这么一场祸事,却迟迟被束之高阁,现如今睢州城强撑,却是并无援军前往此地,最是使人心头困惑,但可惜荀公子知晓此事,则更是沉默寡言。
「我家主人请公子入府一叙,说是近来秋寒,公子东奔西走忙于政事,本就心头有急火,倘若再是寒气入体,耽搁大事。」
那位同荀文曲一并曾去往上齐边关地的童子,将府门大开,走到荀公子身前,很是关切道来,手提灯笼,将荀公子引到府内,而后竟是在荀公子诧异眼神中,将那枚黄澄澄灯笼递来,略微施礼,「主人言说,公子曾在相府其中忙碌过许久,自是认得路,无需有人在前带路,自行入内就是,贵为二品,对上齐相,怎么都不应当什么架子。」
给个甜枣打一巴掌,瞧着还真是这位长辈最惯用的法子,不过既是得来这么一句客气话,荀公子也就不再折腾,接过灯笼,很是使坏地将小童脑门处发髻揉得杂乱,而后才是一步三晃,半摸半碰,磕磕绊绊走到正堂处。怨不得荀公子记路的本事差劲,毕竟是当初在相府里头帮忙的时辰,成天都不曾得来什么歇息,忙得晕头转向,又岂能多花费心思记路,只得是稀里糊涂行至正堂,而后才是长出口气,将灯笼放下,相当不矜持坐到正低眉沉思的荀文曲身前,将不少废弃宣纸扫落到地上。
「文曲星,也有如此操劳烦忧的时辰当真是难得。」
「甭揣着明白装糊涂,好的不学,净同你那便宜劳什子师父学这等插科打诨的毛病,不过话又要说回来,你家那师父,除却本心还算这正之外,旁的也没什么好学的,一腔余勇,倒不知是用到了何处去,只晓得埋汰人。」荀文曲两眼通红,虽说是瞧来精气神仍旧不曾衰落,但任荀公子看来,这位老人仅是强撑起精气神来,当真不见得能再撑上多久,显然朝堂中事。与妖潮事变,同样是使得这位老者很是有些受困,且远不及当初气色,屋舍颇有两分杂乱,并未曾去拾掇。
终究是这般岁数,既未曾入修行道,更因平日里事项繁多,早已将这位老人为数不多的心血耗费得不剩几分,更是不要说有如此多的心思念头,一时间忧愁难解,倘如换成荀元拓前来做这些事,怕是也难承其重。
「晚辈听闻皇城里那位董五羊,近来似乎是得了官职,最不济也是可上朝进谏,更是有边关外睢州城为妖物所困,这两件事,怕是应当有所牵连才对,当朝文曲星能担忧至此的,想来也仅剩这些劳什子事,倒是不晓得晚辈能添上什么臂助。」
荀文曲抬头看过眼前这位瞧来甚是举止颇放荡的小公子,但如何都看不出其关切神情里头有什么弄虚作假的意味。
「果不其然连你也瞧出这其中的症结所在,圣人虽精于文道,然始终有开疆拓土宏愿,本就是再好不过的
好事,即使不应当私下如此言说天子圣人是非,可还是要说上一句,紫薇星降世,人中龙凤,但如何还是个寻常人,既有其疏忽处,也有其错漏处,前一番妖物作祟,乃是上齐中仙家取得了好处,才是纷纷出外迎敌,使得上齐免于受妖物荼毒,但此番却是不然。我所言之事,亦不见得对圣人的心思,然总是有蛰伏之人,投其所好,借此青云。」
「前阵子我曾见过你家师父,虽明面上不允理睬,但仍旧是上书天子,调拨兵马去往边关地,一来是替边关百姓守住性命身家,既能得民心民意,又可从中操练兵马,以应对往后连天烽火,可惜圣人为妖言所蛊,仙家畏惧妖潮,狮子开口,近乎将整座上齐,置于那等悬到半空的境地。」
「人总有老的时候。」
前头数句,荀元拓神情皆无过多变动,唯独这最后一句话音未落,转瞬眉眼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