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听说,攻下此城过后,钱粮数目似乎有些对应不上,走访各处,听说是守城兵卒进城过后,时有趁夜走动的情形,连番查夜清点人手时节,有人替这些位彻夜不归的兵卒遮掩隐瞒,倒是很好奇谁人有这般胆量与威信,能护住依兵法本该临阵祭旗的死人,不常在军中,既是兄台监管守城众人,可否与我说说,大概是谁人袒护,谁人庇佑,待到归去府中,也好同府主交代。”
年轻校尉身后脚步声尽是顿住,当中有两人甚至不曾握紧手中刀,落在寂静城头,响动很是刺耳。
小校捧茶碗的手抖了两抖,好在未曾洒落茶汤,额头见汗,可还是强行稳固下心思念头,不过脸上笑意变为讪笑,抽回去接铁令的左手,在衣袍处蹭了又蹭。
此事非同小可,不论是依部族军令或是胥孟府的规矩,触这等私自贪敛钱财粮米的罪过,需受五马拖行刑罚,往往绕城池数周,待到五马停足,受刑尸首早已破烂残损,兴许仅是剩余巴掌大小皮肉,且若是偷盗私挪钱粮数过重,能祸及家中老幼亲眷,一并受罚。而眼前这位乔装成寻常兵卒的胥孟府中人,恰巧就拿住了守城兵卒七寸,寻常兵卒既是有罪,何况是包庇偏袒部下的小校,哪里还敢同眼前人争辩,低下头去,半晌无言。
旁人可一言断生死
时辰,甭管心气再重,心眼再蠢,也晓得何事不应当做,何事应当做,小校还算灵光,故而唯唯诺诺,低头认罪。
年轻人只是淡淡瞥过身前人两眼,收起铁令起身转头,又是看了看身后浑身筛糠的十几名兵卒,当中已有人掩饰不住惧意,汗泪交集而下。
未必都是贪财无度之人,连城中祸害百姓的兵卒,也未必是穷凶极恶的品性,而既是身在战时军中,合群与否,兴许要关乎生死,而往往有些事做过之后,就将原本恪守自身规矩坚守撇在九霄云外,所以所谓善恶大,乃是可否坚持己心,所谓善恶事小,唯独一念之差,如何想未必重要,如何做重逾千斤。
“我可不是什么得理讹三分的恶人,乱世里百姓不易,何况沙场过今日无明日的兵卒,网开一面亦可,但需兄台替我做件事。”
“王庭死而复生,部族兵马人心四散,要重新立威,稳固军心,凭我一人的本事断然不可,良方猛药贸然动用,最是容易生出事端来,因此特寻过些亲近人,与麾下门客,统共不足百数,大抵不久后进城,到那时兄台不妨同我等合力,如是能将此事做得周全,同府主献言几句,总比守城头的营生强。”
本该是丧命祸事,转瞬之间被眼前人扭转为一件天大好事,连小校都是半晌没回神,挠挠脏污发髻。
“为何是我?”
年轻人笑笑,扭头便走。
世上不缺
勇武之士,然而往往走到最高处,如鱼得水似龙潜潭的,多数都是通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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