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无奈摇摇头,点过云仲丹田一指骂道,“先废经络,再废丹田与当中虚丹,成天除却吃亏,就再无半点别的事好做了?起初以为你小子负起那人衣钵,理应是相当精明,从来不吃多余亏,最不济胸中度量着些,也算能保自身无忧,而今看来好地方一点也不曾学来,毛病却是一样不落,反倒是青胜于蓝。”
对此少年竟是不曾觉得老者有寸缕训斥呵责意味,只是觉得这老者说话时节,很是怅然,故而笑笑答道,“大概那位前辈,也愿意见到我多做些好事,当然比起以往来,小辈已然是觉得好过往常许多,起码也要留得性命,不令周遭亲近之人提心吊胆,这也算是行善。”
老人挑眉,很是惊异地望向少年一眼,很久过后才气急而笑,骂了句跟常人两样,随后自行踱步,缓缓往前头而去。
云雾气弥漫,纵是老者目力也很是有些捉襟见肘,颇不耐烦使双袖一摆,才清去大半云雾,旋即举目抬头望去的时节,才霎时间神情凝滞,而后诧异望向身后四处观瞧顿觉新奇的云仲,良久过后才叹了口气,“剩下路途,你自行前去就是,算是你小子所积的一桩好大功德,老夫也不能轻易上前替你受过。”
云雾缭绕当中,有处空地,依旧是周遭白玉栏杆,云气流转。
空地当中站着足足数百人,面皮皆很是惨白,瞧来犹如游魂野鬼,有老有少,其中年岁最小的孩童,面若粉雕,瞧来便很是乖巧伶俐,梳起两枚羊角辫来,揪住娘亲袖口,瞧见云雾当中突兀走出两人,只敢将自个儿瑟缩到娘亲身后,偷眼打量两人。
云仲什么也没说,可眼睑却是低垂下来,沉沉叹过口气。
在场数百人,大抵便是埋于药田当中无辜百姓魂魄,月色之下,尽数无影。
少年从不信鬼神一说,更是从未亲眼瞧见什么亡魂厉鬼这等古怪事,此番亲眼得见,一时狐疑良久,直到望见那孩童手中物件,才是恍然。
人群犹豫一阵,数百人自行排成一列,缓缓向前头那位少年而去。
为首之人是位汉子,瞧面相老实巴交,走到云仲跟前时,尚且有些局促,不过望见后者亦是勉强流露出些许笑意,腼腆挠挠脑门,琢磨片刻,而后将头上所戴斗笠摘下,放在少年跟前,低声道,“俺来此地时,身上并无旁的物件,唯有这顶锄禾时用的斗笠,您要不嫌弃,还请收下,是俺一番心意。”
少年点头,躬身行礼。
老实巴交汉子迈步走出,身形旋即散到云雾之中。
第二位上前的是位老汉,大抵花甲上下,不过双膝弯曲得厉害,瞧来便是年纪浅时受寒气无数,使得双膝早早扭曲,同样颤颤巍巍上前来,和蔼瞧瞧云仲那张已然绷得极紧的面皮,从腰间放下张渔网,赞许说少年人比老头子年轻时还要俊,旋即亦是离去。
足足几百人,纷纷在少年跟前驻足,不约而同将身上唯一的物件,放在少年脚下。
其中大多乃是正当年的女子,望向云仲面皮,许多都是略微有些羞涩,旋即便是莲步轻挪,款款离去。
少年始终是勉强挤出笑意,躬身行礼道谢。
直到那枚拨浪鼓放到眼前,孩童抬头怯生生问起,可曾见过自家父亲。
今日始终少有言语的云仲面皮略微抖动,俯下身来摸摸孩童脑袋,笑容反倒很是难看。
“往前走,自能相见。”
“我认识你爹,是个很好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