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爷,您瞧此人穿着打扮,分明是才有丧事,如今这刚好入夜时分,立身郡守府外,多添丧气,说是要拜会郡守,却始终不报自个儿姓名,八成是诚心前来此地添堵,不如打将出门,赶到外头,省得引来晦气。”守门军卒忿忿,又是抬起手头长枪,欲要驱逐,却被柴九卿劈手拦下枪尾。
“既是一身镐素上门,定是有要紧事相商,这才不得已撇去守灵重任前来,既知此为白事方毕,倘若仍要动刀动枪,才当真会沾染些恶业。”
郡守亦不曾动怒,迎那位一身镐素之人进门,缓缓迈步走回正堂。
那人始终不曾言语,静静落座,神色无波无澜。
“听闻马帮今日,有位当家过世,我猜你是马帮中人,对否?”
柴九卿开口,同样是淡然无比。
“听人言说郡守生来一副好肚肠,城府更是深不可测,如今观之,兴许当真背得起这夸赞。”那人并未有举动,平和开口答道,“既已知隐情,照郡守大员的心思算计,怎能猜不着马帮中唯独的文人姓名。”
“马帮大供奉糜余怀,特来见过郡守。”
上座柴九卿原本正摩挲一枚品相上好的毛笔杆,闻言略微停滞一瞬,而后又是摩挲如常。
“今日之事我已查明大概,不过还真没成想,一位文人出身的大供奉,比我预料中来得快,想来也是小觑了糜供奉胆魄,更是轻看心性。”
“马帮与我,谈不上势同水火,倒也谈不上交颈卧榻,不知此行糜供奉前来,有何指教。”
糜余怀抬眼,对视座上男子,出言不掺丁点冗杂意味,“听闻郡守为令商贾起势,特地允过几处金贵地界,借与郡中商贾另起炉灶,想来亦是门温水煮蟹的上乘手段,但马帮依旧留有后手,此一手棋不破,恐怕任凭是郡守胸有良策,也难解此番大势。”
“人云鱼死网破,胆气可叹,但郡守定不愿马帮惹出什么是非,在下亦不愿见帮主耗费多年心头血浇灌的马帮巨木垮塌,特来此地,同郡守大员商议一二。”
在旁人听来,此话分明已是示弱,将余下大小事宜尽数让与柴九卿处置,可在堂上男子听来,此话当中隐而未发的杀机,更胜刀剑震吟。
“糜供奉乃是明白人,既知两方,皆不好脱身,故而先行来此商议,自是理应人敬一尺,我让一丈,”柴九卿淡然开口,同堂下人一般平和,“马帮与商贾之争,才为根本,若能将凤游郡中商铺让出,我这做郡守的,当然要允些好处。”
“郡中盐铁漕运等一干官府营生,让与马帮三成,足够弥补店面亏空,毕竟若是商贾揣着做买卖的能耐,于金贵地界再度起势,大抵留与马帮上下的赚头,怕是尚不足养活帮众,比起我所让与糜供奉的三成利,只少不多。”
糜余怀点头,仍旧惜字如金,“如此便先行谢过郡守大员,归马帮时,定要替大人美言几句,好生约束住手下人,就此别过。”旋即便是抬足欲走,并不欲久留。
“日后马帮便姓糜,有甚不合心意处,柴某于此地时时恭候,尽可前来饮茶畅谈。”
柴九卿眯起双目,望向身穿镐素文人的背影,神色难名。
“马帮姓贺,今日如此,往后亦如此。”文人停下脚步。
“此外我当真不喜饮茶。”
“无需耗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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