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应栗栗一直说到师徒四人遭遇观音莲池的鲤鱼精。
元嬷嬷那犹如天籁般的声音,终于响起。
“陛下,殿下,该用膳食了。”
她回头看着元嬷嬷。
尤似看到了思念许久的情郎。
只恨不得上前亲她一口。
当真是救人于水火的活菩萨呀。
再说下去,她就该当场暴毙了。
虽然中途殿下说过几次休息。
奈何陛下听得入神,连番催促。
她的狗命,总算是保住了。
容清璋忍俊不禁。
狗命
这是连人都不想做了
隆徽帝摸了摸小腹,道:“传膳!”
很快,十几道膳食上桌。
两位主子肯定是吃不完的,剩下的会赏给关雎宫的下人们。
老规矩。
容清璋给应栗栗拨了菜,让她在自己旁边一起用膳。
隆徽帝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
想到去年的那一幕,到底没说什么。
“《西游记》为谁所著”
他问道。
应栗栗嘴巴比大脑最先反应。
“吴承恩!”
后知后觉,脸色垮了下来。
吾命休矣!
容清璋笑道:“怎的,不合胃口”
应栗栗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
“殿下……”
救命!
“吃吧,有我护着你呢。”容清璋笑道:“便是你半只脚踏入鬼门关,我也能把你拉回来。”
这话说的,太特么的嚣张了。
尤其还是当着陛下的面。
殿下呀,咱们要低调。
猥琐发育,懂吗
“便是你真的死了,本殿下亦会年年为你祭祀的,不愁去了地府过苦日子。”
容清璋可谓神补刀。
应栗栗无声冷笑。
我可谢谢您嘞!
不过又一想。
死就死呗。
说不得一闭眼一睁眼,她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这狗屁倒槽的封建时代,谁爱来谁来。
回过神,眼前已经堆满了吃食。
应栗栗:“……”
她看向一脸笑容的七殿下。
这位是想撑死她。
真是歹毒呀。
“过完年,你便要去西阁读书了。”
隆徽帝看着儿子。
“真为你选了两位伴读。”
“威远侯府家的大公子和太傅幼孙。”
听到第二个人选,容清璋瞬间蹙眉。
“父皇是想让唐太傅的孙子,监视儿臣”
隆徽帝好险没厥过去。
这小子,忒不识好人心。
别以为他不知这小子的想法。
就他这诡计多端的性子,假以时日,说不得唐太傅就要站到他的身边。
“自觉无法驾驭那便换人。”
真是,惯的些臭毛病。
都冷落他六七年了,扔是这么任性。
容清璋冷哼,“不换!”
到这节骨眼了,还怎么换
他不要面子的
真要换了,别人岂不是觉得他另有企图
应栗栗:“……”
好家伙。
原来七殿下也会这般任性的吗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
“啪——”
筷子落于箸托上。
“小栗子,非礼勿听!”
用着晚膳呢。
什么屁股不屁股的。
应栗栗赶忙垂下头,一门心思的干饭。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就是人上人。
容清璋:“……”
能怎么办。
忍呗。
晚膳过后,应栗栗被打发去休息了。
隆徽帝瞧着小丫头出了门,几乎是蹦跶着离开的。
面上笑容加深。
“非留不可”
容清璋点头,“非她不可!”
早已决定了,便不会更改。
“她的身世,至今还带着谜团。”
“你堂堂皇子,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就为了这个女子”
隆徽帝多少有些生气。
容清璋可不怕他。
“父皇,人生能得一风雨相携之人,并不容易。”
“儿臣找到了。”
“她是儿臣亲手养着的。”
除了应栗栗,能得他信任之人,少之又少。
话外之意,您老没有。
隆徽帝:“……”
就很生气。
果然,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朕这位子,想要吗”
旁边的魏亨,呼吸都停止了。
良久,他听到七殿下的笑声。
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
“要,儿臣自己争取。”
容清璋直视希望龙颜。
“这些年,儿臣遇到的阴谋诡计太多了。”
“儿臣明白,他们是怕的不是儿臣,而是父皇对儿臣的孺慕之情。”
“只要儿臣死了,便是父皇再如何追思,也是枉然。”
“既如此,儿臣还就不称他们的意。”
“这天下,儿臣是真的要争一争了。”
魏亨垂眸。
将这对父子的身影,屏蔽。
隆徽帝声音平静,“得到了呢”
“得到”
容清璋嗤笑,“推翻世家,还天下学子一份真正的公道。”
随后,他继续道:“儿臣知晓父皇难处。”
以隆徽帝的手段,他是真的动不得世家吗
怎么可能。
帝王权掌天下,身边又有定国公府的十万京畿大军。
真要一声令下,这满京权贵,哪个逃得掉。
可是杀掉之后呢
朝堂和地方官员,势必会十不存一。
是的。
十不存一。
这才是最可怕的。
只剩这么点人,如何运转天下。
届时盗匪横行,天下大乱。
最可笑的是,后面没有顶缺之人。
能力足够的,皆成为世家附庸。
能力不足者,如何为官
官场,可不是靠良心便能坐稳的。
能力亦不可或缺。
世家早已与大昭盘根错节,无法拆分。
周边王朝虎视眈眈。
外忧不解。
内患决不能爆发。
隆徽帝当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儿子明白他的苦楚。
忧的是,他终究无法做出决断。
“朕等你!”
隆徽帝轻叹。
等你达到朕认可的那一日。
容清璋沉默。
他懂。
父子之间,彼此了解。
担心他上位后,斩杀兄弟
呵。
这担心……
还真没担心错。
其他的需要计较一番。
可老三,必须死。
或许,可以在上位前,偷偷弄死他。
现在不行。
他还要看那两位缠斗呢。
顾家和薛家,承担不起谋害皇子的罪名。
三皇子背后的左相一派,始终处于弱势。
却终究以三皇子的能力更为出众,而稍稍压了大皇子一头。
如此,两派势力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容清璋怎么可能让这种平衡打破。
先让他们彼此消耗。
到时候再拾得渔翁利。
“三哥上位,所有兄弟都活不成。”
容清璋笑的有些恶劣。
隆徽帝翻了个白眼,“他上不去。”
小三和小七,又是不同的两种性子。
小三是真的恶。
小七是带着游戏人间的顽劣。
帝王叹息。
“你三哥,不似朕哪怕一点。”
“心性手段,皆随了左相。”
魏亨:“……”
不见得吧
陛下您登基后,不也斩杀许多兄弟。
容清璋取来棋盘,至于茶桌上。
“父皇莫要妄自菲薄。”
隆徽帝:“……”
这熊孩子。
“看朕杀你个丢盔卸甲!”
容清璋丝毫不惧,“儿臣奉陪到底。”
……
“你这臭小子,尊老爱幼没学过”
“落子无悔,太傅没教过父皇”
“朕是帝王,你服个软又能怎样”
“您先爱幼,儿臣再尊老。”
“朕要罚你。”
“儿臣知晓父皇很急,但是父皇先别急,咱们大昭律,可是有诛九族呢。”
“不孝子!”
“儿臣担不起!”
“哼,枉为朕的儿子,如此胆小。”
“父皇,诛九族。”
“给朕闭嘴。”
“哦!”
一旁的魏亨。
嗯,魏亨闲的无聊死了。
“嗯哼……”
“别闹,走开……”
“哎呀,别闹……”
“啊啊啊,呀呀呀呀,烦死了……”
应栗栗睡得正好,有人在她身边不断骚扰她。
气急,睁开眼。
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瞳仁。
“……师父”
她赶忙起身,赤脚小跑上前,打开窗户。
眼珠子乱窜的打量着。
随即猛地关上。
“您怎么来了”
说完,又赶忙道:“徒儿给师父您老人家拜年啦。”
“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白圩笑眯眯的坐下。
从袖带取出一个封红。
“栗栗乖,为师给你的拜年礼。”
应栗栗高兴结果,跃跃欲试的看向他。
白圩推手,“看吧。”
她依言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张百两的银票。
嘴巴一点点的张大。
“师父,您老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百两啊。
她兴奋的上前挽住白圩的手臂。
“我当初可是被二两银子卖掉的呢。”
一句话,让白圩的面容微冷。
抬手揉了揉她的乱发。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应栗栗连连点头。
“师父说得对,只有师父您这样的人,才能慧眼识珠发现徒儿的优点。”
白圩噗呲一笑。
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这是夸为师,还顺带夸着自己”
应栗栗摇晃着脑袋。
“哎,师徒一家亲嘛,我与师父谁跟谁呀。”
师徒俩玩闹过后。
应栗栗想起一事。
“师父,您知道平西侯吗”
白圩闻弦歌而知雅意。
“你是要让为师救下沈北苍”
应栗栗打了个响指。
夸赞道:“师父,您真神了,这都能猜到。”
白圩抓着她的头,揉搓着。
这次稍稍用了点力气。
让本就凌乱的发,变得更加毛躁。
“你当为师是什么人,是个人都要救”
应栗栗倒也没有强迫师父去救人。
她可不是慷他人之慨的烂好人。
“可是师父,沈北苍中的是南疆蛊王,您真的不感兴趣啊”
这不像师父的作风呢。
白圩轻嗤,“还真想试试……”
看到小徒弟那泛着光亮的眼神,嫌弃的别开脸。
“我能救,他也得能活下来。”
应栗栗不懂,“何意”
白圩道:“中蛊时间太久,且还是南疆蛊王。”
“南疆以养蛊而闻名于世,你当他们的蛊王,是好解的”
“期间经受的痛苦,不比中碎骨差多少。”
“需以金针刺入心脏,辅佐以特殊的药引,将蛊王诱体而出。”
“傻徒儿,金针刺入心脏,危险极高。”
“稍有不慎,引得蛊王狂暴,便会爆体而亡!”
应栗栗蹙眉。
她着实不懂这个。
紧接着,白圩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沈北苍遇到了你!”
应栗栗愕然,“我”
白圩帮她顺着杂乱的发。
笑声温柔,“是的,遇到了你。”
“为师可以用九仙散辅佐,引出蛊王。”
这的确是他的宝贝徒儿提出的。
在此之前,九仙散只是毒药罢了。
提及九仙散。
应栗栗狐疑的看向美人师父。
“师父,您说实话,天下六大奇毒,您研制了几种”
白圩不自然的摸了摸鼻翼。
沉吟道:“原本有天下十大奇毒,皆出自药王谷。”
“后来被为师一一破解。”
“遂,为师便研制了六中剧毒。”
“碎骨,死状为全身骨骼寸寸断裂而亡。”
“九仙散,于睡梦中无声无息离世,尸体会成为九仙草的温床。九仙草,长于腐骨之地。”
“逍遥丸,名字不错,却是世间一等一的媚药,服用后不消片刻便爆体而亡。”
“长生丹,可令人瞬间毙命,真正的见血封喉,死后数个呼吸化为脓水,可做九仙草的养料。”
“美人笑,听名字便知道,活生生笑死的。”
“三尸蛊,服用后可变为不老不死的药人,没有思想,不需要进食,只听令于为师的命令。”
白圩笑道:“想学吗”
“三尸蛊你学不来。”
应栗栗不想学,但是很好奇。
“为何”
白圩道:“三尸蛊的药引,乃为师的血液。”
“为师在药王谷,服用天下无数草药,血液中早已淬炼成剧毒之物。”
“若栗栗想学,为师便替你存几瓶。”
“日后真去了战场,他们可护你平安。”
应栗栗一瞬间,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她红着眼眶,摇头道:“不用,我只希望师父好好的。”
“将来还要让师父看着徒儿名扬天下,青史留名呢。”
白圩笑的舒畅。
“好,若是可以,师父还能给栗栗照顾小徒孙。”
应栗栗想了想。
回答道:“以后会不会收徒,太长远,走一步看一步。”
白圩勾唇轻笑,“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