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拎着粪蛋向回走。
他思考着特蕾西最后留下来的那句话。
斯内普也是混血?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如果此前有人提起这个话题,他大概会猜测斯内普是个纯血巫师——他是斯莱特林的院长,从刻板印象的角度,这就足以解释很多事情了。更别提他包庇那些欺侮他人的纯血学生,对特蕾西因为混血面临的困境不置褒贬……
洛丽丝夫人听到他的脚步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墙角处,瞪着眼睛看他手中的粪蛋。
“嘘,去,我不是夜游的学生。”
安东尼看着骨瘦如柴的猫悻悻跑远,在地板上投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他继续自己被中断的思绪。如果斯内普是混血,斯莱特林为什么是他今天见到的样子?马尔福无疑是尊敬斯内普的——无论是哈利、罗恩还是赫敏都提到过这一点——但是他怎么会在尊敬斯内普的同时,肆无忌惮地贬低麻瓜血脉?
安东尼任由自己在学校中游荡,甚至去教工休息室给自己泡了壶茶。反正他的课在下午。
“安东尼教授?”
安东尼朝背后看去。
费尔奇抱着洛丽丝夫人,穿着一身洗得褪色的旧晨衣,从半掩的休息室门外探出头。他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房间,仿佛在检查每把破旧的椅子和桌子下面有没有藏着夜游的学生。
“费尔奇先生。”安东尼朝他点点头,“茶?”
“不了,谢谢你,教授。”费尔奇略显失望地说。这时,洛丽丝夫人挣脱了他的怀抱,跑到安东尼脚边,朝装着粪蛋的袋子尖厉地嚎叫起来。
费尔奇眯起眼睛问:“那是什么,安东尼教授?”
“粪蛋。”安东尼说。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啊哈!”费尔奇胜利地叫了一声,“是哪个学生?韦斯莱?在哪儿扔的?”他凸出的浅色眼睛贪婪而满怀恶意地盯着画着笑话商店标志的袋子,走进了休息室。
“我扣过分了。”安东尼说,“嗯……费尔奇先生,你真的不想要一杯茶吗?”
他不清楚费尔奇究竟是如何每天清晨就开始巡视城堡,晚上三四点钟却仍然精神饱满地搜寻夜游的学生——安东尼相当肯定费尔奇尚未死亡,而这只能让他更加好奇了。
费尔奇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走到安东尼旁边坐下了。
“好吧,谢谢你,安东尼教授。不用牛奶,只要茶就好。”费尔奇说。洛丽丝夫人跳到他的膝上,费尔奇爱惜地用手指慢慢梳理着它纠结在一起的暗灰色毛发。
安东尼替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费尔奇咕哝着道了声谢,拿起茶杯,送到撅起的嘴唇边上,吸溜着喝了一口,为滚烫的茶水温度皱起了眉,当啷一声又把杯子放回桌上。
“那是哪个学生?”他盯着安东尼脚边的袋子,固执地追问。洛丽丝夫人也抬起头,用它灯泡似的眼睛看着安东尼。
安东尼重复道:“我已经扣过分了。”
费尔奇不甘心地喘了口气,吸着鼻子,好像能隔着魔法密封的袋子,闻到里面的粪蛋臭味一样。
“校长应该禁止学生把这种东西带进学校!”费尔奇恶狠狠地说,抓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动作大得差点把茶洒到手上。
安东尼惊讶地坐直了:“学生可以把粪弹带进学校吗?”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弗雷德和乔治提到过,他们一年级在走廊放了个粪弹,被费尔奇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伱大概也听到过,教授,就是费尔奇挂在嘴边的那套话,禁闭、吊起来鞭打、开膛破肚、抽骨扒皮——”),而且从此以后相互都看不顺眼,仇怨越来越深。
“邓布利多对那群小崽子太宽容了。”费尔奇阴沉沉地说,“他认为让他们无法无天会有些好处……哼,好处……就好像真的会有人订购粪弹只是为了在寝室里摆着一样!”
安东尼试图理解这条规矩:“学生可以将它们带进学校里,但是不可以使用?”
“没错——但是,我告诉你,安东尼教授,这些学生需要一些教训。他们只会让走廊臭气熏天……我的办公室里有所有城堡中禁止使用的物品的清单,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过来看。然后,教授,你就会明白如果不严加管教,这些卑鄙的家伙能闹出什么样的乱子……”
听着他絮絮叨叨地抱怨着粪弹和臭弹,安东尼不合时宜地想起奇洛教授的头巾和大蒜味。他忍不住笑起来:“费尔奇先生,我想弗利维教授上学年专门花了点时间研究一个清新空气的家务咒语,那听起来或许会有点用。”
费尔奇猛地转过脸来,下垂的脸颊抽动着,看起来恼怒极了。
安东尼惊讶地收了笑。
“我——当然了,那听起来非常有用。”费尔奇说,用力喘着气,声音嘶哑难听,“我会向弗利维教授提起这件事情……不管怎样……好吧,就这样了……”
他抱着洛丽丝夫人离开了,茶杯放在桌子上,仍然冒着热气。安东尼坐在椅子上,满心困惑。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
除了森林深处或许住着松鼠一家的树洞之外,如果安东尼还能在霍格沃茨找到一个地方轻松诉说自己的疑惑(并且期望得到解答),那恐怕就是斯普劳特教授的办公室了。
这间房间不算大,四面墙壁就像教工休息室一样镶着木板,仅有的两把椅子软和温暖。下午四点短暂的阳光正好照射在斯普劳特教授的办公桌上,将盘中黄油曲奇酥脆的饼干渣照出暖洋洋的金黄色。
沿墙摆着高低错落的架子,各种颜色的魔法植物在上面肆意生长着。安东尼叙述的时候,一群伞菌蹦跳着经过他的脚边,躲到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凉处了。
“天啊,我忘了,没有人告诉过你,”斯普劳特教授说,难过地望着他,“亨利,费尔奇先生,很不幸地,是个哑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