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崖决定要给城中的熟人递信,多打听打听。倘若孙将军当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有心要拿遇赦不久的吴门故生出气,他们进城后,就不能在肃州城久留,等登记造册,拿到新户籍后,就要尽快出城,另寻个安稳的地界落户。无论是甘州还是凉州,他们要尽可能离姓孙的远远的,不能叫他有机会找到才行。
海西崖笼了袖子走了。他要托即将进城的人给老朋友捎信。谢文载忧心忡忡地看着表兄的背影,暗叹着转身去小石头所在的马车,看看孩子的病情。小石头的亲祖父同为遭受孙家迫害的朝廷官员,虽然从前双方没有交情,但到了边陲之地,彼此打交道多了,也因为同病相怜而成了至交好友。他实在不想看到昔日好友的亲孙子因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夭折了。手上已没有药材,可他还有银针,多少能让孩子舒服一点。
海谢二人离开,侍女金果才刚刚熬上粥,暂时回不来,睡在马车里的海棠睁开了双眼,露出复杂的表情来。
那场忽如其来的时空乱流,真是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她本该离开大楚世界,前往新的武林世界去开始新人生的,如今却滞留于此。更要紧的是,她成为了这个同样名唤“海棠”的八岁女孩后,连睡了两日,融合了对方的记忆,才发现眼下是大楚朝的德光三十年,距离她被毒死的那一年,已经过去了超过半个世纪。
她在皇宫里做女官时,在位的皇帝年号“乐安”。乐安帝驾崩后,继位的是永昌帝。她因为太后与皇后的“恩旨”得以出宫,在宗室公府待了八年,死的时候是永昌八年的初冬。
在那之后,永昌帝在永昌十年就去世了,继位的是他与皇后张氏的独生子隆定帝。隆定帝在位十五年,夺嫡之争格外激烈,最后是母家式微的二皇子登了基。新君年号德光,至今已过去三十年了。
整整五十五年,超过半个世纪,世间早已物事人非。
八岁的海棠生在边疆,长在边疆,只是从家人亲友处能听到些京城的往昔故事。谢文载表叔公也会与他的朋友们讨论一下朝廷的政局,还有孙贵妃、孙阁老等人的跋扈行径。
但没人提什么宗室公府,更无人谈论大楚朝是否还与敌国联过姻。与大楚为敌的依然还是胡人汗王,曾经毒死过海棠的凶手,却多半已死在了历史洪流之中。就算她曾经教导过的两位宗室女足够长寿,活到了今日,她一个生活在边关的小女孩,也没办法去向她们质问些什么了。
海棠瞪着车厢顶部,只觉得什么事都不想干,什么话都不想说。
心累。
然而最要命的是……
系统似乎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