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大长老那日相谈过后就竭力邀请秦如清等人去杨府居住,被秦婉言给拒了。

正儿八经住在杨家在外人看来未免就有跟这家彻底绑到一条船上的意思，然而秦如清还想观望观望。因此，她和启荣陆薇他们依然住在客栈。

回来的时候,启荣他们围在桌上，竟像是在数钱。秦如清坐过去,打眼一扫,大约有二三十块灵石。

启荣从小也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什么时候会因为二三十块灵石这么高兴过。

她道：“灵石哪儿来的”一下子就点出这不是启荣身上带的灵石。

陆薇道：“小五你去跟杨家人谈判的时候,我们闲着无聊，便让唐大哥带我们到处逛逛，去了一个叫角力街的地方,竟然到处都是擂台，启荣便在哪儿打了一下午,然后赢了这么些钱。”

秦如清看着启荣美滋滋地将钱收好,不由得说：“荣球儿，你去那什么街头跟人家打擂台,那是欺负人好不,外面的散修还能跟你比吗”

启荣好歹也有吞噬体质,这几年被秦家用各种天材地宝喂得,壮实得不说像座山一样最起码也像个小土坡了。启荣去跟那些散修打,不是欺负人么。

结果听了她这言论，第一个出来反驳的却是唐子凤，他认真道：“你莫要小看了西岭体修。西岭受气候环境影响,修士大多都是体修和器修，又因修为受限制,有些人一生都在此道钻研,不可小觑。”

启荣将他今日赢来的灵石收好后,也跟着点点头：“唐大哥说得对，我今日打擂台时，有好几场都差点输了呢。西岭体修似乎比外头的体修格外强悍些，我看有些人的体质已经不输于我了，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修炼法门。”

唐子凤知道启荣是体修，在这方面感兴趣，便说得多了些：“在西岭，有一种特殊的考验可以衡量体修的体质是否优秀。在火焰山没有任何阴影遮挡的烈日下打坐十天，若是能坚持下来，体质为优，若是不能坚持，便还需打磨。所以，若是途径火焰山，看见一个脑袋晒得油亮的人在日头底下坐着，不要惊慌，他可能是在修行。”

启荣露出惊叹稀罕的目光：“在火焰山下打坐十天他整个人会不会烧起来啊”

当时他们初到西岭，坐在开着隔绝灵气罩的沙舟内，都已经觉得热得不行了。

唐子凤道，确实会有修士的头发燃起来的。所以采用这种方式的修炼的体修多会将头发剃光。

启荣：哇喔！

他们这厢说着话，秦如清心里却略略有点别扭。她先前那番话，是想着启荣有吞噬体质，秦家又敞开了资源供给他，启荣体质是会比正常体修高出一大截的。他去擂台上跟那些散修比，就有欺负人的嫌疑。

可看唐子凤的态度，却是误会了她看不起西岭体修。她虽然并没有那个意思，可是仔细想想，好像那话也确实不该那么说，有种笃定外面的修士就是比不上启荣的感觉，怪不得唐子凤会反驳她。

秦如清重重抿了一下唇，扭捏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好吧，我收回前言，先前是我狭隘了，小看了西岭体修。如此艰苦的修行，必要有大毅力，只光从这这一点上说，西岭体修就值得佩服。”

秦如清不是盲目自大的人，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她就敢认！

唐子凤不妨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秦家嫡系五小姐，一贯是地位崇高，在秦家，乃至南岭，都是横着走的存在。唐子凤时常觉得她骄傲耀眼得像个小孔雀，却没想到她能说出这般服软的话。

本来是应该点头认同的，可是真听到她这么说了，好像心头里也没有觉得很应该，甚至因为她这少有的别扭情态，生出一丝难受来。

唐子凤唇微启，刚想宽声安慰秦如清两句。她不知道西岭这边的情况，说出那样的话来也很正常。

结果秦如清扭捏不过三秒，突然重重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目光直视他，黑色的瞳仁很亮：“唐子凤！你先前怎么没告诉我外域修士去小浮空竟然需要靠挂西岭本土世家，通过世家才能拿到入境资格！”

唐子凤：“……你，也没问过我。”

秦如清呼哧一下气息重了。其实刚刚话出口的时她就能猜到这人会这么回答，这就像唐子凤的逻辑里会说出的答案。可当真听到他这么说了，秦如清却依然忍不住被气到。

听听这叫什么话！我忘了问你就不能多提一嘴嘛，明明你才是西岭修士，我一外地来的哪里能想到那么多情况。

唐子凤见她当真鼓嘴生气，毛都炸起来一般，背僵了僵，竟然又多解释了一句：“其实，我以为你能想得到……你一贯算无遗策，我以为你在这上头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嗯这话听起来倒还像那么回事。

好吧。秦如清目光朝旁边移了移，这家伙竟然还有点了解她。

她确实不算完全没想到。当时在秦家时脑子其实就已经晃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她天天脑子里想的事太多，这个又不算很紧要的，她就想着到了西岭再说，就给搁置一边了。直到跟杨家大长老洽谈时，才又想起那茬，多问了一句。

圆桌上，启荣茫然地看看妹妹，又看看唐子凤，感觉有些插不上话，又不知道应该说啥。

还是陆薇，将秦如清的胳膊拽了拽，岔开了话题，“那这么说，咱们还去不了小浮空了”

秦如清微咳了一下：“那倒也不至于。杨家巴不得咱们跟他们合作，今日杨家大长老就跟我说，他们家可以匀出来两个名额。”

“可是，咱们有四个人啊。”启荣眨眼睛说。

“别慌！”秦如清抬起爪，“这不是啥大问题，靠挂的方法有的是，哪怕是不依靠杨家，我也能找到法儿给你们都塞进去。”

当时她敢把这问题暂时搁置，也是因为不算很严重，塞人的方法多得是，就算是仙品署那头，她也未必不敢操作。

又聊了一会儿，陆薇问，“小五，拍卖会在什么时候”

秦如清震声：“七天后！”

后来，天色将晚，四人一齐用过饭食，要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时，唐子凤竟然默默地截住了秦如清。

也许是以前穿黑袍穿多了，他很有当影子的潜质，就这么静默垂手站在转角处，听到秦如清的脚步声，又悄无声息地转过来。

秦如清看见眼前突然出现这么大个人影，反应超快，咻地一下躲到廊柱后面，探出头，看清是谁后，竟然翻了个白眼，“唐子凤，这么大晚上的，你要吓死人啊！”

当然，她也不可能真被吓着，凭她神识的敏锐程度，方才就感应到转角处有人。不然，在唐子凤转出来时，她就不是躲开，而是直接出手了。

唐子凤无措了一下，抿住了唇，“我没想吓你。”

秦如清抬手，“好，我知道，你快说来意。”

“今日……你没生气吧”

秦如清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问，对于小浮空秘境资格一事，他一字未提她生不生气。毕竟她之前反应挺大的。

秦如清的视线往廊柱旁边的花丛那儿移了移，又移回来，“我没生气！毕竟凭我的聪明才智，你说不说对我影响都不大！”

看他扭捏着似乎还想说点啥，秦如清从廊柱后面出来，拍了拍小唐的肩膀。咦，这人还真挺高的，她都是女生中的大高个儿了，这么拍他还得够一够。

“真没生气！就是，你是西岭本地人，下次有点啥记得提前提前跟我说一下，不然可能会扰乱我的计划。不过……这次真不是你的问题，我先前也给搞忘了。”

唐子凤的视线落到秦如清脸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嗯了一声。

要是搁前世，有人聊天只给她发一个嗯字，她非得摁着那人再发一个不可。不过小唐嗯这么一下，竟也不叫人反感。

秦如清只觉万事顺心，又轻快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好啦，你不要想太多，心思不要那么重，真非要想，就多想想怎么向当初将你赶出家门的人报仇吧。要多学学我的小心眼，有时候小心眼还挺管用的。”

他不说话，秦如清已经将手收回来，“天晚喽，你不管是休息还是打坐，都尽快回房间吧，就这样，我先走喽！”

说着冲唐子凤挥挥爪子，轻快往前去了。唐子凤的房间就在这里，他是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堵她的，秦如清的房间还要再往前一截。

浓丽纤长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啊，那身火辣西域装还穿在她身上呢。

-

到了第七日，这天，奇迹清清换上了一身金色带闪片的火辣辣装，又吵着叫陆薇也换了一身。

启荣这个小少年已经非常有大直男的趋势，此时倚着墙，不解地问：“妹妹，一会儿去拍卖场，咱不还得用黑袍子罩在外头吗，穿得这么好看，别人也看不着啊。”

秦如清正在转圈叫三姐看看她这裙子旋起来好看不，一边扬声说：“要不咋说你不懂呢，这叫内在美！”

启荣抬下巴，看向也等候在一旁的唐子凤，试图寻求认同，“唐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妹妹这举动多此一举”

唐子凤：“嗯。”确实是内在美，没啥问题。

两个男生等两个女生装扮了小一刻钟，等她们互相确认彼此都很美之后，又将黑袍子拿出来将这身装扮遮住。

启荣简直就是一整个不理解。这是人类女修迷惑行为吧。

她们一行人往拍卖场走的时候还能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这七日，杨家是用尽成本宣传。秦如清还给他们家想了几个宣传语。

什么：

“西岭首拍活气丹！”

“终于，出现了！万众瞩目的加快修炼速度的丹药！数量有限，先拍先得！”

“精品活气丹，西岭修士的必备神丹，你值得拥有！”

“……”

这一系列叫人迷惑的宣传语，被杨家投放到大街小巷。

有些是印在了宣传单上，被杨家雇佣的小童每天就拿着厚厚一沓黄纸站在拍卖场门口，热情地给路过的行人发传单。

黄纸一拿到手里，当头就是一行加粗的大字“杨氏拍卖行诚挚邀请您——”后面戛然而止。跟着往下看，稍小的几排字中，就是这些叫人羞耻的宣传语了。

这些宣传语夸张到，叫西岭修士一看就觉得是在骗人。还加快修炼速度的丹药，若真有这种丹，那不得抢疯啊。

可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古怪，不屑归不屑，吐槽归吐槽，见到杨家这么一通宣传，心中却难以避免地升起了那么一丢丢的好奇心。

杨家人你是真敢宣传啊，这是快倒闭了吧，有种干完这票就跑路的既视感。行呗，就看看你这个“绝世神丹”是不是真的，要是诈骗，就往你家门口扔臭鸡蛋，以后再不登你家拍卖场的门！

从角力街穿行到拍卖场的时候，迎面飞过来一张黄纸，唐子凤伸手截过，展开扫了一眼，嘴角就是一抽。启荣站在旁边伸脑袋看，好奇道：“妹妹，咱家活气丹不是只能加快灵气运转吗，怎么你写能加快修炼速度啊”

秦如清眨眼睛：“灵气运转速度加快了那修炼速度不也就上去了吗，有啥问题”她可是童叟无欺哈。

陆薇轻轻一笑。从逻辑上说确实没啥问题，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做到，得要修士各方面都不拉跨，再配合灵气运转速度的加快，理论上说确实修炼速度也就加快了。小五这么宣传，倒也算不上骗人。

说着路过角力街的擂台，看见台上竟然也拉上了杨家的宣传横幅。除此之外，茶馆里说书的，酒肆中的“八卦者”，最近谈论的话题也都是杨家这场拍卖。

当然，这其中的谈论者，又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气氛组”，那就只有秦如清和杨家人知道了。

秦如清一路走，一路看下来，小脑袋直点，非常满意。不错嘛，杨家人脸皮够厚，也晓得变通。这很好，有时候做生意可不就得要这样的厚脸皮，一般能成为行业杀手的，都是踩着同行的尸体，一路听着同行的骂声上位的。

不错不错，有钱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