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山原本还翻着医书，看的眼乏了，便瞧了瞧陆九一眼，结果正好发现他在扎自己的合谷穴。

这也没什么，昨天陆九也在练习针灸，可看着看着，陆山就发现不太对劲了。

陆九进针得气之后，所使用的补法似乎很不寻常，三进一退，捻转提插，这些个动作都像极了他儿时看过的一本针灸残篇。

名字似乎叫……烧，烧山火，对，就是烧山火。

与之对应的泻法便是透天凉。

陆山记得自己父亲曾经说过，学习针灸若是将这两门针法给学会了，那么大部分寒热虚实之症，治起来都会非常简单，且疗效快的惊人。

只可惜手法固然好学，气感却是相当难把握，陆家祖上也仅仅只有四位掌握了这顶级补泻针法，到了陆山父亲这一辈，因为针灸书籍的缺失，使得他们连基础的针灸都没有掌握的太面，自然就不用说更高深的补泻针法了。

陆山自己也尝试练习过，但那本针灸残篇只记录了手法，其他一概没有，可针灸最关键的东西恰恰不是手法，而是气感。

这东西虽然是靠悟，但也有诀窍在其中，可惜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没有深谙此道的先生指导，后人想要学会，不仅要天赋过人，还得不断试错。

“你从哪学来的烧山火？”陆山忽然开口道。

陆九正在狂喜，听到爷爷问话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老爷子学了这么多年的中医，针灸或许不怎么擅长，但眼力见还是有的。

在哪学的？

得编个理由啊！

“爷爷，我网上学的。”陆九道。

网上？

陆山不懂互联网，自然也不懂网上如何学医。

“网上怎么学？”陆山问。

“就看别人的视频啊，有些老师会把操作手法演示出来，然后录成视频资料发到网上，我就跟着练呗。”陆九道。

“这倒是跟传统的师徒制颇为相似，你把电脑弄过来，我也看看。”陆山道。

啊？

陆九哭笑不得，“您都一把年纪了还学啊？”

陆山眉眼一横，“老怎么了？中医一道学无止境，任你再有本事，这世上也总有人在某些方面比你强，当年我跟着你曾祖外出游历时，碰到了一个腿部外伤脓肿的患者，当时我们想尽了各种疗法都收效甚微，可同村的一位老妇人却只用了一贴普通的膏药，便让那个患者拔脓生肌，去腐生新，收敛创口，时间不过三日，那个患者便可下床走路了。”

“而那膏药不过两味药，石膏与红粉，前者大寒，后者大毒，确有清热解毒，敛疮生肌的功效，但知晓药性与敢不敢用，便是两回事了。后来我无意中翻到了一本名为《外科大成》的医书，发现那妇人用的正是这本医书中的九一散。”

“从那之后，我便不敢再小瞧任何人，中医一道太博大精深了，你永远也无法通晓貌，自然也需要不断钻研，不耻下问，伱习了这烧山火之后，也不可盲目自大，殊不知，真正的高手配穴精妙的话，即便不用任何手法，疗效也十分惊人。”

“针灸与方剂一样，都有道术之别，方剂的道是配伍，是君臣佐使，术则是配方，懂得配伍，你可以灵活运用各类经方，懂得配方，你只能对症套方，学成那样你就会被方子奴役，思维僵化。”

“针灸之中，道是配穴，术是针法，掌握配穴便可大道至简，手段无穷，掌握针法就只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

“当然，我并非贬低针法的妙用，只是告诉你在学习的过程中，要有主次之分，切不可误入歧途。”

“你也不要以为学会了烧山火就……”

陆山轻易不开口，这一开口啊，说教的味就有点收不住了，而这些车轱辘话，他是真的没少听，这会实在有些扛不住，赶忙打断道，“爷爷，爷爷，我还没学会，就学了手法，还做不到针下热，别念了……”

哦，没学会啊。

我就说这小子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学的这么快。

陆山顿时觉得合理许多，心里也稍稍平衡了一些。

“那就要多努力，不过钻研针灸的同时，也不能落下经方，亻……”

陆九赶忙起身，“爷爷，我回去把电脑拿来，您等会啊。”

爷爷什么都好，就是这说教的毛病怎么都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