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一怔，商队其他修士，都有些不明所以。</p>
天色渐晚，远处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通仙城了，此时停下，未免耽误时间。</p>
但墨画声音虽然嫩，但却隐隐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不敢忽视。</p>
尤其这一路上，所有猎妖师都对墨画态度热情而和善，这份“人缘”，就不可小觑。</p>
“小兄弟……”郑老有些迟疑。</p>
墨画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p>
郑老不明所以。</p>
墨画神识放出，窥视片刻，脸色也渐渐凝重，喃喃道：“是……二品妖兽……”</p>
郑老闻言两腿一软，颤声道：</p>
“二……二品？”</p>
其他商队修士，也都目光骇然，随后纷纷议论道：</p>
“不可能……”</p>
“二品妖兽，血气极盛，远远就能看到……”</p>
“我们一点也没发现……”</p>
……</p>
他们话音未落，便听右侧阴森森的山林中，传来一声压抑而恐怖的低吼。</p>
这声低吼，包含着煞气，以及让人心惊胆颤的血气。</p>
众人脸色瞬间煞白。</p>
是二品妖兽！</p>
比筑基还强的妖兽！</p>
这等实力的妖兽，足以将他们所有人，全部吃了！</p>
而以二品妖兽的速度，他们跑也跑不掉！</p>
众人纷纷拔刀，但握着刀柄的手，忍不住颤抖，脸上一片绝望。</p>
便在这时，墨画提醒道：</p>
“别动！”</p>
郑老也回过神来，立马压低声音道：“把刀收起来，别露出杀意，别看妖兽的眼睛。”</p>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祈祷，这只妖兽吃饱了，看不上他们。</p>
只要他们不触怒这只妖兽，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p>
不然的话，今天恐怕就是他们所有人的祭日。</p>
众人提心吊胆之时，黑魆魆的树影晃动。</p>
从山林之中，缓缓走出一只一人高的妖兽，瞳孔深褐，身上玄白纹路交杂，头顶一只“王”字，威风赫赫。</p>
“二品虎妖……”</p>
郑老心中发苦。</p>
完了……</p>
偏偏是妖兽中，实力强悍，嗜血凶戾的虎类妖兽……</p>
虎妖的胃口，可是大得很。</p>
众人面白如纸。</p>
墨画却是一怔。</p>
大老虎？</p>
怎么这么眼熟……</p>
墨画定睛看了几眼，忽而一愣，恍然大悟。</p>
这是……黑山寨里，二当家养来吸血的那只大老虎？</p>
也就是，自己当初喂过小鱼干的那只小猫妖？</p>
是熟人！</p>
不，是熟“妖”！</p>
大老虎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随即定格在墨画身上，有一瞬间的错愕，而后是疑惑，继而像是认出墨画来了，大眼睛眨了眨，褪去了眸中的凶意。</p>
它似乎不是来觅食，只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所以过来看看。</p>
墨画眼睛一亮，连忙道：</p>
“郑老，把那些妖肉给我。”</p>
郑老错愕，“妖肉？”</p>
“之前杀的那两只……”</p>
路上杀过两只妖兽，一只奎木狼，一只赤目羊妖，一些材料被剥了，还有一些肉，也留了下来。</p>
“哦，哦……好！”</p>
郑老连连点头。</p>
墨画接过妖肉，便道：“你们先走吧，我喂喂它。”</p>
郑老神色僵滞，“喂……”</p>
“嗯。”墨画点头道，“这妖兽我也熟……”</p>
郑老张大了嘴，看了看墨画，又看了看眼前，这只可怕的二品王字虎妖，心中难以置信：</p>
你说你人缘好，但你这……应该不能算是‘人’缘了吧……</p>
二品虎妖啊……</p>
你这……</p>
郑老心绪复杂，一时很难用言语表达。</p>
墨画冲着他摆了摆小手，“快走吧，不然天黑了……”</p>
郑老巴不得早点走，但他看了眼墨画，迟疑道：“那小兄弟你……”</p>
“放心吧，”墨画道。</p>
这大黑山，跟他家院子一样。</p>
顶多就是院子重新修缮过，自己一时半会，分不清路，有点生分罢了。</p>
郑老看了看天色，咬牙道：“小兄弟，大恩大德，老夫必会重报！”</p>
“我们这一行，会在福膳楼对面的兰芝客栈落脚……”</p>
“小兄弟若进城，一定要去那里找我！”</p>
兰芝客栈？</p>
新开的么？</p>
通仙城之前，好像没有这家客栈……</p>
墨画点点头，“好，我记住了。”</p>
郑老对墨画鞠躬，其他修士也都面露感激，对墨画抱拳，而后小心翼翼地，往通仙城方向走了。</p>
那只二品虎妖，竟真的对他们不管不顾，放任他们离开了。</p>
这可是二品妖兽啊……</p>
郑老有些难以置信。</p>
他不由回头，看了眼墨画，心中震惊道：</p>
“这小修士，究竟是何方神圣……”</p>
……</p>
商队走了，除了墨画，四下无人，大老虎就不再凶凶的，而是绕着墨画跑了两圈，对着他“嗷呜”了一声。</p>
墨画听不懂，但也能大概明白它的意思。</p>
它好像在说，“跟我来……”</p>
墨画如今已然筑基，神识质变，对杀意感知更加敏锐，他没从大老虎身上，感知到杀意，想来也就没什么危险，便施展身法，跟在大老虎身后，在阴沉沉的山林里走着。</p>
大老虎走几步，回头看眼墨画，见墨画跟着，就继续往前走。</p>
就这样，一直将墨画带到一座洞穴中。</p>
洞穴空旷，有些潮湿，不像是它久住的，倒像是暂住的。</p>
墨画有些吃惊。</p>
一个大老虎，也搞“狡兔三窟”。</p>
它不会真的成精了吧……</p>
大老虎看了眼墨画，示意墨画在这里等着，它自己钻到洞穴深处，不知鼓捣什么，不一会儿，重又钻了回来，嘴里叼着十来个储物袋。</p>
这些储物袋，有新有旧，形制各异，有的甚至还很精致。</p>
不知是它捡来的，还是杀人夺来的。</p>
它把储物袋，放在墨画面前。</p>
墨画怔忡良久，这才缓缓明白过来。</p>
这只大老虎……是在报恩？</p>
自己救过它两次，它便记在心里，囤着这些储物袋，等再遇到自己的时候，当成礼物送给自己？</p>
墨画一时，竟有些感动。</p>
他又盯了储物袋看了几眼，大多都不是普通的储物袋，形制也和猎妖师的不一样，墨画就放心了。</p>
墨画将奎木狼的妖肉取出来，丢给大老虎。</p>
大老虎嗅了嗅，觉得还算新鲜，便趴坐下来，两只爪子捂着肉，“呼哧呼哧”吃了起来。</p>
墨画盯着大老虎看了半天，觉得很是新奇。</p>
玄白花纹，头有“王”字。</p>
他问过父亲墨山，俞长老，还有其他一些猎妖师的老人，从未听说，有这种模样的虎类妖兽。</p>
墨画也问过庄先生。</p>
庄先生目光微凝，明显知道什么，但没明说过，只说过“有点稀有，确实不常见……”之类的话。</p>
墨画至今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妖兽。</p>
而且，它似乎真的不吃人……</p>
还聪明得很……</p>
墨画盯着大老虎看了许久，摇了摇头，没什么头绪。</p>
他又向外看了眼天色，便对大老虎道：</p>
“我要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请你吃小鱼干……”</p>
大老虎明显露出嫌弃的表情，似乎觉得，自己堂堂二品大老虎的威严，受到了墨画的轻视。</p>
不过它也没拒绝。</p>
墨画将储物袋收起来，揣在身上。</p>
毕竟是大老虎的好意，他却之不恭。</p>
而且墨画也很好奇，这些储物袋里，到底都有什么，又都是谁的。</p>
之后墨画挥手，和大老虎道别，之后便一人启程，沿着山道，往通仙城方向走着。</p>
出了深山，到了内山，墨画就熟悉很多了。</p>
一些过去的记忆，也都浮现出来。</p>
灵矿，钱家，大妖……还有当初自己跟着父亲，一点点跑山，熟悉大黑山，绘制舆图，设置阵法的事……</p>
墨画不由有些感慨。</p>
这些事，感觉过了许久，又仿佛就在昨天。</p>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墨画加快了步伐，依仗着逝水步的精湛，只挑近路，很快便穿过内山，到了外山。</p>
这一路上，妖兽，瘴气，毒沼，墨画都避开了。</p>
之后又跋涉了数个时辰。</p>
等到了通仙城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p>
天上繁星点点，通仙城灯火依稀。</p>
墨画放慢了脚步，走着走着，忽然一怔，他发现城门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p>
温婉而柔美。</p>
似乎自从得到猎妖师的音信，她就站着城门前等着，翘首看着远处的山路，期待着山路上，出现那道她日思夜想的，小小的身影。</p>
哪怕太阳落山，夜色披在她的身上，她还是在默默地等着。</p>
等着自己的孩子回家。</p>
墨画看到她了，但她却没看到墨画，仍旧满脸期待，又有些焦虑，患得患失地看着远方。</p>
墨画心中一颤，眼睛有些朦胧。</p>
他像风一样，向城门跑去。</p>
“娘！”</p>
柳如画听到这道声音，身子一颤，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墨画向她跑来，一时只觉身在梦中。</p>
等到墨画跑到她的身前，她看到那张，虽然有了一些陌生，但魂牵梦绕的小脸，面容带笑，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下来。</p>
柳如画将墨画紧紧地拥在怀里，似乎抱着的，是这世间最珍视的宝物。</p>
“平安，回来了……”</p>
柳如画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但很轻柔，像是和煦的暖风。</p>
“嗯。”</p>
墨画眼睛湿漉漉的，依偎在娘亲怀里，点了点头。</p>
“娘，我回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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