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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哲眉目一紧,后退一步,沉声道:“原少主作何这般说?你我不过初遇,我有何必要畏惧于你?”
徐哲一甩小臂,原随云也并未勉强,从顺入流的放开五指,任徐哲与他扯开距离。
徐哲大步流星,欲要越过原随云离去,哪怕他不知在何处用餐,上午会面的大厅的位置,他还是记得的。
随云巨巨不给他领路,这无争山庄还能连个仆人都没有?
原随云面色不变,身姿一侧,索性缀在了徐哲的身后。
徐哲走在前头,喉结稍稍颤动,额角冷汗微流。
夕阳西下,暮色渐深。
两人这才是真正的一路无话。
饭桌上,原东园大肆赞扬了徐哲此人医术高明,小小年纪成就非凡。
徐哲敛眸:“不敢,不敢。”
徐哲大肆赞扬了原小公子长的俊,礼仪佳,身高一米四,气场两米八,将来必定大有成就。
原随云微笑:“过誉,谬赞。”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哲的错觉,他总觉得,一顿饭吃下来,随云巨巨总是暗中打量着他。
饭后,徐哲一刻不敢耽搁,直接切入正题,道:“原庄主,你看我是现在就先替原少主把把脉,还是休息一晚,明早再看?”
原东园体贴道:“徐小神医累不累?”
徐哲了悟,道:“不累,若是原少主不介意,现在方可找个房间,我便能先替原少主看看。”
徐哲说罢,又瞅了原随云一眼。
……随云巨巨笑的真好看。
原东园又问:“徐小神医,我可否在一旁观看?”
徐哲颔首应可。
一行三人来到一处僻静小屋,屋中只有一桌四椅,以及壁上挂着几幅山水墨色图。
原随云撩起衣摆,坐于木椅,手腕自然平摊在桌面之上,温文笑道:“徐神医,请。”
徐哲深深吸气,以使自己思绪平静。
闭眸睁眼间,徐哲的神色瞬时平静冷漠下来。
他伸手触上了原随云的左腕,细细感受起脉搏中的每一丝动静,温润指腹时不时稍稍滑动,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疑点变化。
左寸侯心,关侯肝,尺侯肾……
原东园屏息凝神,看那满目紧绷的模样,比双目失明的幼子还要紧张几分。
徐哲唇线纤薄细长,一刻过后,抿起之弧度愈发深紧,他不动声色的又换了另一只手,又分别探上原随云右腕的寸、关、尺三部。
右寸侯肺,关侯脾胃,尺侯命门……
至今为止,徐哲得到的所有讯息,皆为原随云因幼时一场重病,而双目渐不能视,徐哲本以为,应是原随云体内某个部位损坏不调,压迫到了眼部神经,但如今一探……
徐哲眼底眸色渐深,松开两指。
原随云面色如常,问:“徐神医,有何不同见解?”
徐哲未答,反问道:“原少主,我可否探探你的发丝、发根,手触你眼部的穴位,以及观一观你的舌苔?”
“徐神医所做皆为随云,便是失礼,又有何不可。”原随云扯开纤长发带,如墨长发似擎天瀑布,顺流而下,洒至腰间。
徐哲面色淡然,上前一步,倾身压过原随云头顶,他扯过原随云的一根根发丝,感受其触感,由发间、发段、至发根皆细细观察,又小心拨开一头墨发,看向原随云的头皮……
头部摆弄良久,徐哲从一侧清水盆处洗净手,又触到原随云的眼部。
他道:“原少主,若有感觉,无论疼痛、瘙痒、或是什么其他不同的感受,请务必说与我听。”
原随云道:“麻烦徐神医了。”
徐哲又道:“原庄主,麻烦稍稍记录一番。”
原东园叫下人拿来笔墨。
随着徐哲的动作,原随云依次说道。
“上清明,无感。”
徐哲换了种手势,加重力道,原随云仍旧道:“无感。”
“鱼上,微痛。”
“攒竹,略痒。”
“丝竹空,加重力道后稍有刺痛。”
“承泣,无感。”
“四白,轻则痒,重则微微刺痛。”
“……”
“……”
“……”
这一活计最为精细,徐哲的手,以不同的手势,不同的力道,按向不同的部位,逐一仔细检查,这眼部的事做完了,屋外便也彻底黑了。
事毕,徐哲顿时松气一口,神经一松,顿感眼皮沉重,不觉轻轻以手揉眼,疲惫非常。
原随云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道:“徐神医,不如明日继续?”
徐哲面色疲惫,轻轻摇头,道:“无妨,请原少主张唇伸舌,我一望你舌苔的色泽。”
原随云微微抬头张唇。
徐哲…………徐哲看不清楚。
徐哲招手唤道:“原庄主,劳驾拿起烛火,稍稍靠近一些。”说罢,徐哲单手捏起原随云的下巴,若有所思的左右打量了一番,才如哄弄稚童般,轻声说道,“原少主,莫要觉得姿势不雅,请再将嘴张的稍大一些,随我念:啊――”
原随云:……啊。
事毕,徐哲满意的将手洗净,期间,他能感到,原随云的目光一直凝视在他的身上,连一丝掩饰都没有。
……不对啊,随云巨巨明明看不见啊,但屋中只有三人,这种注视感的方位,明显不是原大庄主。
见徐哲拿起帕子擦净手,原东园先一步问道:“徐小神医,不知你……”
徐哲歉意一笑,道:“徐哲心中已有所虑,但还不敢断定,请允我回屋,将先前医者所记笔录部一阅,最迟明日下午,便将所知所得部告诉庄主与少主,可否?”
原随云道:“当然可以,我带徐神医回屋可好?”
……不好!
徐哲惊讶道:“怎需原少主亲自带路,我……”
徐哲没推辞完。
盖因随云巨巨发话了。
原随云对其父笑道:“父亲,徐神医不过虚长我几岁,相处片刻,随云自感与徐神医颇有缘分,天色已晚,父亲还请回屋歇息,随云定会将徐神医安然送回屋内,再赴榻安眠。”
原东园摸须大笑,允了。
徐哲:……没人问过我的意见吗。
踏出内屋,果见天色深沉,明月高悬。
原随云在前,徐哲在后,两人一路无话,直至靠近亭池之时,虫蛙鸣叫之声霍然愈响。
走至亭栏正中时,原随云的脚步停了。
徐哲及时驻足不动。
徐哲心道:随云巨巨这是又要继续晚饭前的话题?
――你怕不怕我?
但是原随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