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般不在这个时候洗发。」
「淋雨了,所以我得洗头发。」
安娜先是回应道,然后才侧过脸眨了眨眼睛:「你要帮我吗?」
她原来只是玩笑话,但显然卡列宁当真了。只停顿了一秒就走了过来,身上可还穿着正装。
「还是算了。」安娜笑道,「会溅湿你的衣服。」
「无妨。」
卡列宁脱下制服外套,里面穿着浆洗干净的白衬衫,经过一天的工作也还是一尘不染,只是不可避免的有了一点褶皱,以及,还带着淡淡的水渍,就晕染在他那黄色的穗带上。
「你自己撑伞回来的吗?」安娜问道。
「有些事情,我就让彼得先回来了。」卡列宁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安娜用毛巾暂时包着头发,没有继续追问。
她打量着卡列宁的动作。
后者正将右手边的袖口往上面折叠,露出比手背稍微白皙一点的小臂,和他的高个子一样,手臂比一般人更为修长,虽然不是非常擅长骑马打球,倒也不至于只有文人的弱气,只是刚刚好而已。
几分钟的准备工作以后,安娜已经躺好,温热的水流在头发中拂过,而属于卡列宁的手指,也在轻轻地穿梭着。
很轻柔,轻柔到好像心脏都被拨弄了两下。
「我喜欢你给我洗头发。」
安娜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了,她说完之后侧头看向卡列宁,头发虽然被后者拢在手里,却被轻巧地提起,才没有拉扯到她的头发。
「闭上眼睛。」
「还有,你说过了。」卡列宁回答她。
安娜无声的微笑:「有时候说过了也还是想说的,谁
让你对我做了这么温柔的事儿。」
‘温柔的事儿"。卡列宁的心里流淌着这几个字,但这还不足以让他称呼出那个词语。
‘不行"。他在心里轻轻否决。
现实世界中,妻子清越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等会儿我给你洗头发好吗?」
「不,还是算了,你淋了雨呢,亚力克塞,最好也快点洗个澡。」
「下次吧,这周你休息的时候?」
「那作为替代,明天我给你修脸吧,我会起得再早一点的。」
细细的声音像小动物一样殷殷切切响着,那位被新晋同僚评为‘怪人"的官员先生,却并不会觉得厌烦。
他那不为人知的柔软心肠已经将大部分都给与了他的妻子。
那是比他原先以为的,在婚姻中他将会付出的部分,要多得多的内容。
但他,心甘情愿。
「周日替我洗发即可。」卡列宁挑选了一个好心的回馈,因为已经逐渐意识到,接受对方的好意也是婚姻中的一部分。
「那,好吧。」安娜眨了眨眼睛说道。
「闭着眼睛。」
来自头顶的又一次提醒,她翘了翘嘴角,听话的闭上眼睛。
水哗哗的流着,闭上眼睛的时候,人的听觉和嗅觉总会更加灵敏,那大概是生命的本能。
卡列宁呼吸声被流水盖住,安娜能感受到对方的,更多的是通过嗅觉。
那种一开始清凌凌的水汽味儿,如今已经被熏蒸成了和她自己一样的味道。
热水把对方的手指烫得异常暖和,比头皮的温度还要高一点。
如果说第一次给她洗头发的时候,作为丈夫的卡列宁,手法还有着明显的笨拙,那现在却是熟练得无可挑剔了。
她能想到原因。
除了时间,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人和多数丈夫都不一样,他是那种可以在市政厅里和人虚与委蛇或者唇枪舌剑的人,冷冷的目光可以让人胆寒,同时也能像现在这样,脱下他笔挺的制服,挽着袖子,为另一个人轻柔的洗着头发。
书籍会可以指导理论,但永远无法指引人心的方向。
所以,这些和卡列宁相处的细节,总是令安娜觉得温暖,且需要被珍重的。
「好了。」
伴随着男人的声音,毛巾又轻柔得裹挟了头发,安娜起身,因为得到了温柔而喜悦,又因为喜悦而外露笑颜。
她不曾知晓那种笑颜有多动人。
只能感到作为丈夫的人没有立即走开,而是抬起手,为她把额边一缕发丝拨弄到毛巾处,露出尤为光洁白皙的额头,还有一双被热水晕出的湿漉漉的双眸。
那些细小的水珠格外爱怜的沾染在她的发丝处,还有一滴调皮的轻落在睫羽处,随着她眨眼的动作,那水珠就颤颤巍巍的移动着,不舍得落下。
「好了。」他再次呢喃,拇指的指腹接过了一滴水珠。
水流声变成了缓慢的滴答声,呼吸声不用侧耳也能听到。
他轻轻地吻着对方。
吻着他的爱人。
那是他灵魂指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