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爹是夫子,在以前,这些老文人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凑到一起,寻个茶铺,坐下来喝盏老友茶。
“冯长之子。”站在旁边,宋钰忽然开口。
陈景叹了口气。
黄昏的雨水,在停歇一阵之后,又开始下得急躁起来。夜色逐渐变深,偌大的天空,不见明月和晚星,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并没有入睡,陈景和刑小九两个,坐在屋檐下,就着剩下的卤肉,一人一个酒碗,有些闷闷地喝着。
青石巷外,不时还有官军走过。
以陈景的思量,估摸着在巷子里,还藏着要抓的人。
“那点炮儿的人,叫什么。”
刑小九开始骂骂咧咧,“东家,我记着呢。那不长卵的狗夫,告老友的密,是巷尾那边的人,好像叫什么吴文,也是个书生。”
陈景怔了怔。在之前,刑小九并不认识吴文。
但他的话,可太熟了。
这老驴草出来的东西,天生是个坏种。
正在陈景想着,这时候,院门传来了声音。
刑小九又要弯腰找刀,被陈景一下子拦住。他发现,来的人是捕头夏崇。
“陈兄弟好。”夏崇披着蓑衣,脸上满是疲惫。
“这次刚好带人来青石巷,想着来看看陈兄弟。”
陈景心头感动。更多的时候,是他在利用夏崇。他更明白,夏崇跑过来的意思。
像极兄长的语气,夏崇继续认真开口。
“你记着我的话,不要沾上坏事。连官坊里的知事老爷,都一下子被革职了,如今是一个外来将军说了算。”
“陈兄弟是个好人,那妇人来寻我道谢,说多给了五两银子。我知晓,肯定是陈兄弟做的。”
“若有机会,我帮你多问问,能否发放一份路引,让你早些离开这里。”
夏崇抹着脸上的雨水,仿佛有说不尽的话。
“夏捕头……刀剑无眼,当值时要小心。”
“平安镇越来越乱,你晓得么,城东的冯长夫子,听说也是叛党,便又多了一张缉拿令……若遇着人,生死勿论。我当了十几年的差,许多人我都认识,他们原先都是很好的人呐。”
夏崇叹了口气,拍了拍陈景的肩膀,还不忘多嘱咐了一轮。
“记着了,不要沾上坏事。”
“夏捕头保重。”
雨雾中,夏崇转过身,冲着陈景摆了摆手。
陈景目光沉默。
他明白夏崇这样的人,但在一众的贪官蠹役中,挣扎着纤尘不染,却显得万般格格不入。
他只希望,夏崇能有一个好的收场。
“东家,夏捕头说了什么。”
“青石巷里,还有一个要抓的人。”
“哪个?”
“城东夫子,冯长。”
若没有记错,冯长在平安镇里,有屋有田,儿子成器,桃李满天下。这样的人,却偏偏走了另一条路。
有时候,这份敢为天下先的勇气,便足以羞煞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