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一族人口众多,以长房牵头,各房一起出资购买鸡羊鱼与香烛纸钱等物,扛着桌椅扁担划船前往。
这个仪式,族中13岁以上的男人们都需参加,而女人们只能待在家中,准备接下来拜年所需的物品。
陆淇不以为然,难道祖坟里躺着的是男人的祖宗,就不是女人的祖宗了吗?
陈银儿拉了拉陆淇,悄声道:“俗话说男不拜月,女不上坟。我去了不方便避嫌,齐兄弟稍后要去祭拜你兄长,我便替他准备香烛吧。”
……
繁文缛节不再赘述,倒是祭拜的间隙,陆太公拉着陆淇看了给“陆淇”准备的祖坟。
原来太公一直记着当日的约定,私下早已经把迁坟的准备都做好了,只等到清明前后寻个吉时动土,这下兄长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嫂子也该安心了。
等再回来时,时辰已是正午靠后。
陆淇爬了四个多小时的山,正累得捶腿,就听见后船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出息了,也不想着照顾照顾族里。”
“是啊!年前那个四房的连襟家里不是犯了事?去求他搭把手,叫他给赶出来了不是?”
“今后想沾沾他的光,我看是难咯!”
陆淇一回头,就在人群里发现了来找他走过后门那个族人,嘶……叫什么来着?
“哼。”陆淇冷笑一声。
陆太公见陆淇的神色不虞,顺着视线看向他们:“喂,那边嘀咕什么呢?”
陆淇于是把膀子一抱,站起来道:“今儿好在太公与族中诸房都聚集在此,就请诸位都来评评理吧!
四堂叔连襟的表哥偷了两个金戒指,被苦主告到了衙门,有族人来找我通关系,想请我与知县老爷说说情。
太公,您说我该帮这个忙吗?”
陆太公在大堂哥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来:“好犊子们,这样的大事也不告诉我?今日不是筠哥儿说破了,我还蒙在鼓里!
别的先不提,我与你们这些庄稼汉说透了:国有国法,族有族规,族规永远越不过国法去!
休说四房的连襟不姓陆,纵是咱们族人犯了法,该罚的照罚,国法不罚的,咱们族法再罚!今后再有人嚼这样的口舌,可别怪老夫脸面紧!”
有了陆太公这一番话,终于再也没人敢嚼舌头,陆淇得到了一阵耳根清净。
回村后陆淇又带着陈银儿去乱葬岗。
齐茗已经在碑前燃起香烛纸钱,摆了些吃食糕点,并一盅黄酒倾在地上。
看着那石碑上的字“贤妹陆氏讳淇之墓”,陈银儿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在坟前的草席上跪下:“夫……淇妹妹。”
身边两人祭的是自己,哭的也是自己,陆淇只觉得满身不自在,赶紧将嫂子扶起来:“娘子别哭了,妹子她在天有灵,必不想看你这样悲伤的。”
“听村里女人说,陆氏族长打算把令妹迁入祖坟,既入了祖坟,小弟一介外人便不能再来祭扫了,今日还是多烧些纸钱吧。”齐茗往火盆里添着纸。
“这……”
陆淇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小生着实敬佩齐兄,不嫌这岗子晦气,亲来祭扫。”
齐茗眼神黯淡:“小弟不信鬼神,谈不上晦气不晦气。”
“哦?”陆淇有些惊讶,这个时代不信鬼神的人怕是不多啊。
“小弟不信鬼神,只信自己的这颗真心。”
祭毕回城,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吴知县、王主簿、吴驿丞等诸多同僚官吏处拜年,回了家又有底下衙役卒吏们上门来拜年,瓜子磕了一碟又一碟,灶上煮水沏茶的火烧了半日,直忙到晚饭时分才歇下脚来。
直到终于送走最后的客人,陆淇瘫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这大年初一也太累了吧!”
把陈银儿逗得直笑:“师爷这是乏了?明日初二,我娘家哥哥还要来拜门,带我回趟娘家呢,你这姑爷可得同行哦!”
“天呐……”
陆淇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不想再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