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的心绪完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搅乱了。接下来说的话，吃的菜，他都有些迷迷糊糊。好在他也没有完全迷失，看到陈德山一家人的神色，虽然没有明言到底是什么职位，但肯定不亚于一拖一把手的位置。不管心里怎么想，自然不能干出大煞风景之事，他也就顺势送上了恭喜和感谢

离开陈德山家，杨志有了些醉意，不知是“五粮液”的后劲儿还是这个意外的消息。走在厂区马路上，被夜晚的冷风一吹，他倒是恢复了几分清醒。想着刚才离别前陈德山的嘱咐：“小杨啊，你是年轻人当中非常优秀的佼佼者，能力上我还不怀疑。但是，以后在厂里更要注意言行分寸啊！当然，你也别太担心，叔叔自然也会尽可能低帮助你，啊！”

杨志心下一暖，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陈卫国这么多年的交情，再加上自己这两年的表现得到了陈德山的认可，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是啊！陈叔叔一走，不知道谁会接任？这厂里的局面又会走向何方？新的领导还会这么支持我吗？杨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和忧虑之中

在陈德山家吃晚饭后的第三天，机械工业部党委组织部部长杨贵荣带领工作人员来到了一拖，在全厂干部大会上宣布了部党委决定：免去陈德山同志华夏第一拖拉机厂党委委员，书记和厂长职务，另有任用。免去常鑫来同志华夏第一拖拉机厂党委委员，副书记和常务副厂长职务，另有任用。任命关海龙同志为华夏第一拖拉机厂党委委员，厂长，刘亚军同志为华夏第一拖拉机厂党委委员，书记。

不但参会的一拖干部们被这几个任命搞得有些懵懵懂懂，很快全厂职工也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次部里的动作不可谓不大，速度不可谓不快！

又过了两天，随着《机械日报》上公开报道的介绍，陈德山和常鑫来的新职务也终于揭晓：陈德山任机械工业部办公厅主任，常鑫来任部直属高校-京师机械工程学院党委书记。

怪不得陈德山一家人那天都很有些喜气，他这是一只脚已经跨进省部级干部的大门了呀！杨志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终于恍然大悟。因为，按惯例，部办公厅主任只要履职不错，一般都会成为部党组成员，那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副部级干部了。只不过，要等待中央的确认而一般会滞后几个月而已。

其实，刘铁然部长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对一拖动这样大的手术。只不过，随着部党组成员，副部长王海明同志超龄退休后，部党组成员，办公厅主任李国权转任副部长，接过了王副部长以前分管的领域。于是，办公厅主任这个大管家就空了下来。

虽然作为刘铁然的老部下，李国权以前在这个位置上干得井井有条，但刘铁然却一直觉得秘书出身的他身上有点，怎么说呢？有点缺少一种领导的气势，什么事情无论大小，都习惯性地上报。而在刘铁然看来，有些事情作为部领导之一的他于情于理可以直接拍板。革命战争年代过来，习惯杀伐决断风格的刘铁然就想物色一个做过一把手的人来填补这个职位。

在机械系统里选来选去，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陈德山身上。嗯，军人出身，作风硬朗，这两年在一拖干得也不错，资历也够了。于是，在征求了当事人的意见之后，就有了这次调动。

至于常鑫来，本来部里的意见是让他做党委书记，毕竟他也是多年的政工干部了。但是在征求本人意见时，常鑫来提出自己离京工作多年，妻子身体不好，希望组织上能适当考虑。在综合了本人意愿以及家庭实际困难后，部党委做出了上述决定，因为常鑫来自己当年就是从京师机械工程学院出来的干部，能回原单位干上一把手，他自然也是满意得不得不得了。

接下来，一拖的领导人选就得破费一番思量了。经过通盘考虑，部里决定派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部规划司司长关海龙接任厂长，做一把手锻炼人才嘛！为了能有一位熟悉情况，老成持重的人从旁协助，特别是有部领导强烈建议之下，决定由目前班子里资格最老的刘亚军任党委书记。

除了两位主要领导外，班子其他成员的位置和分工也有一些微调，肖强转任厂党委副书记，协助书记抓党务，朱春明转任常务副厂长兼总工程师，负责全厂生产和技术，雷国才转任纪委书记兼工会主席，龚小军任党委委员，副厂长兼供销公司经理，负责全厂后勤工作。

第二天，新一届领导班子在全厂大会上集体亮相。其他领导还好，排在第二位的刘亚军那是一个得意洋洋，自己在退休前终于赶上了末班车，得偿所愿，成为了一拖的党务一把手。俯视着台下的众多干部和职工，他简直是容光焕发。

特别是看到有些人那讨好的神情和献媚的目光，心里那个滋味就别提多美了：所谓“富贵不还乡，锦衣夜行也！”老常也是一把手，可跑到外单位去了，多没意思，还是我这样就地提拔才爽快啊！似乎都能看到很多人到家里来送礼卖好的热闹情景了，他满是皱纹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正美美地想着，眼睛不由扫到了台下处级干部就坐区，杨志那年轻的面庞是那么的刺眼。嘿嘿！刘亚军心里冷笑两声，你小子让我出洋相，处处和我过不去，这下该让你知道点厉害了。

部党委的决定，杨志自然只能接受，毫无置椽的余地。可没想到，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这天上午，刘亚军一个电话把杨志叫到办公室，把手上报纸往桌上重重一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这个年轻同志，一天到晚不把心思花在工作上，尽搞些有的没的。和美方合资的事情，谈了这么居然久毫无进展。你说，什么时候能把这事儿办好！”杨志虽然心里不太服气，可形势比人强，再加上那天陈德山的叮嘱犹在耳边，也没和他顶撞，只是要求厂里能给予充分信任。看到杨志“低眉顺眼”的样子，刘亚军心里别提多爽了，气焰自然更加嚣张。

下午杨志正在准备下次与美方的谈判事宜，陈卫国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杨志的办公室，眼见左右没人：“志哥儿，你知不知道，刘亚军那个老乌龟刚才在厂党委会议上说你与美国人谈判不力，准备将你调到后勤处去呢！”

这小子消息倒是灵通！杨志感叹一句。从听到刘亚军被任命为党委书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毕竟以自己和他之前的纠葛看，除了报复心之外，他有这么一种立威的心思也毫不奇怪：你们大家都睁开眼瞧瞧，以前这厂里是陈德山说了算，现在嘛，已经进入了关刘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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