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身上没有任何灵气波动, 别人都只以为祁晏止带了个凡人过来。但容雅在炼器上却颇有造诣,看出朝辞乃法器之躯并不难。
锻造有血有肉的人体,这在炼器师中也属于禁术。它不但需要难以想象的天材地宝, 对炼器师的要求也极为苛刻,哪怕是天阶炼器师也很难有把握炼成, 炼成后还会引来极其凶险的天罚。因此在炼器一途上走得深些, 多少会听闻过这种术法, 随之而来的是前辈的告诫,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动了这种心思。
只是没想到,苍迟居然真的敢,而且居然真的成功了。
但是朝辞身上没有灵气, 容雅用神识偷偷探查过, 他甚至也没道骨。这说明苍迟并没有完全成功,而人体是极其精妙的,缺了一样——尤其是缺了无比重要的道骨——那人就会脆弱无比。
知道了这些信息, 想要布一个局,就显得很简单了。
等朝辞死了, 祁晏止必然会震怒。但在这整件事中, 容雅的身影并不明显,她不信祁晏止会因为这点错误就真要了她的命。
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算了。
等再过些年,谁还会记得朝辞?
这算盘打得太好了, 可惜最终却是建立在对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的感情上、建立在虚无缥缈的过去中……她无论多有把握, 终究是赌徒。
赌徒,就要做好一无所有的心理准备。
…………
“小晏,你怎么来了?”
寝宫大门被轰然大开,一群魔族侍卫涌入, 站在两侧,祁晏止从中大步跨来。
容雅原是在低头看书,却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旋即转身看向了祁晏止,似乎不懂为何要弄出这般大阵仗。
祁晏止走到距离她五尺左右的距离,站定了,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双琉璃珊瑚般的红瞳,曾经被狐女称赞过可爱,然而此时此刻却只剩压迫与慑人。
被他这般看着,容雅已是脊背发寒,但是她知道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一旦她露出破绽,便是性命不保。
因此她面上还是看不出其他异样,见祁晏止不开口,她便主动说道:“前些天我去找朝辞,那儿的侍女说他病了,在你哪儿修养。不知道他好些了没有?”
“你特地在血月节告诉他朝家的事,让他来永狱找本座。如今何须再装?”祁晏止不耐与容雅打哑谜,直接说道。
“小晏……你这是什么意思?”容雅像是全然听不懂,“这跟血月节又有什么关系?”
祁晏止的神色却冰冷无比,全然不为她精湛的演技动容。
“还记得吗?本座与阿月在灵域也遇过一次血月。”
阿月便是那狐女的名字。她从小便没了父母,因此也没有姓氏,因为九尾狐族天生对月亮的崇拜,她就给自己取名叫“阿月”。
灵域也会出现血月。只是并没有像魔域那样定期五十年出现一次,也没有庞大的能量潮汐,甚至连颜色都没有魔域这般猩红,只是蒙上一层淡淡的血色。灵域的血月在灵域被称为“逢魔之夜”,对精怪而言,也是一场盛宴。
他们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便遇到过一次。阿月忙着修行,却发现小半魔像是红着眼的小蛮牛一样在他们家里冲来冲去。好在那时半魔很弱,轻易就被狐女制止住了。但是无论狐女如何唤,小半魔都像是没有神智般。
她担心了一晚上,好在等天亮之后,祁晏止便恢复了正常。
“你说那时候?”容雅做出有些恍然的表情,“莫非灵域的血月与魔域的血月节也有联系么?”
其实在这件事上,容雅的确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她只是在朝辞提到朝家时,把朝家已经将朝辞作为弃子的事情告诉了朝辞。说来她肯定是有错,但是她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单凭这点,无法给她定罪。
容雅想到这里,心中稍安。
然而祁晏止却伸出了右手,虚指着她的眉心。
这样的动作让容雅神色一怔。
她太熟悉了,就在不久之前,苍迟也做过同样的动作——对她搜魂。
果然,下一瞬祁晏止就开口敲定了这个答案:“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心无心,搜了魂就知道了。”
记忆和灵魂可不会撒谎。
容雅猛地瞪大眼睛:“你疯了吗?!我已经识海重创了,你再搜魂一次,我会……”
“会死?”祁晏止帮她接上了最后的结论。
他此刻的态度是全然轻慢又漠然的,容雅似乎也从他这幅模样中感受到了什么。
她苍白着嘴唇:“是的……小晏,你不能……”
“你若是真是无辜,本座不会让你死。若是有意……死了便是死了。”
他语气平淡地不像是要处决将他幼时的恩人,轻描淡写得可怕。
“祁晏止!我可是——”
容雅依然被逼到了绝境,她大声嘶吼着想重诉自己对祁晏止的恩情,心中也闪过了一丝坦白的念头:与其被搜魂,不如直接坦白,搜魂必死,坦白还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这两种计划都来不及付诸行动,她便因识海中的剧痛而尖叫起来,随后便彻底失去了神识。
她的那些记忆,任祁晏止予取予夺,一览无遗。
那些龌龊的心思与谋划也都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