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光站着, 愈发显得高大。从前这人总喜欢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 看着便是一股凶戾之气扑面而来。如今他倒是喜穿宽袖锦衣,眉宇间那股戾气似有散去,却像是有更深的东西压了下来一般。
更遑论他此刻眸中幽暗,似酝酿着黑沉的风暴, 下一刻便要将人撕碎殆尽。
朝辞抬头便见这人冷不伶仃地出现,一语不发地看着他,朝辞却不见得惊慌。
他不紧不慢地将煎好的茶倒出, 微微抬头看着这人, 嘴角似有一丝笑意,却不见暖色。
“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不该来么?”陆衍站在他身前, 不算近不算远的一段距离, 语气冰冷。
朝辞倒是没有被他这模样吓到,而是点头道:“是不该来。”
“五年, 已经到了。”朝辞说着, 轻抿了一口茶。
“是到了。”陆衍点头,但眼中却是蓦地泛起了血丝, “但有些账,或许还需算算。”
朝辞略一抬眸:“此话怎说?”
“我与陆则绎,真有这般相像么?”近乎一字一顿地问道。
他盯着朝辞,不肯放过他每一丝反应。
他见到朝辞在听到“陆则绎”这三个字时,浑身一震。
而陆衍见他这般,嘴角也顿时抿出了一丝冷笑。
他面上管着如风暴般压抑的冷意,可心中却似破了的大洞, 狂风呼啸而过,在他四肢百骸内肆意流窜,冷得发寒。
朝辞顿了一瞬,随后却是很快恢复如常。
“你还是知道了。”他轻笑,又抬眼仔仔细细看着陆衍。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五年的枕边人,倒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一幅画,又或者是另一件什么东西。
他打量了许久,最终却是松了眉眼。
他叹道:“五年前乍一眼看你,只觉得一模一样。如今再看,却是不像了。”
闻言,陆衍脸上的冷色已经淡下去了,他平直着薄唇,冷淡着眉眼,愈发平静地看着朝辞。
“这便是你迫不及待要离开的原因么?”陆衍笑了,“与我待得越久,不像的地方越发扎眼,你这才走得这般干脆,求一个眼不见心净?”
“的确是原因之一。”朝辞点头,像是全然感受不到这人周身那极为恐怖的气息。
“那剩下的原因,可否是因为不愿让陆则绎断了后?”他继续逼问,声调也越发轻淡。
“你是找到了我落在书房的那本札记。”朝辞了然。
“是啊,你这般爱重的东西,却轻易地落在了书房里,莫非是故意想让我知道?”
“多虑了。”朝辞将手中捧着的茶盏放下,“你知道与否,与我有什么干系。”
其实就是朝辞故意放过去的。
朝辞做任务一贯谨慎,当初哪怕他马上就要完成任务了,他也谨遵人设,从那临时洞府这离开时什么也没带走,只带走了那本札记。
这次还是他拜托系统隔空传过去,花了他好一番积分。
然而他如今这番话,也可以说是没有问题。
至少骗骗陆衍没什么问题。
“也对。”陆衍点头,“像我这样不称职的替身,哪有资格让你算计。”
“话都讲开了,你回去吧。”朝辞说。
“我为什么要回去?”陆衍反问,“这账是算好了,可还没讨呢。”
朝辞拧眉,似有些不耐:“就算我是为了则绎而与你定那五年之约,但我朝辞自认未曾薄待你,亦不欠你什么,你有什么债需要讨?”
“你是不欠我什么。”陆衍点头,眸光幽冷,“要怪,便怪你养了一头狼。”
朝辞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突然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心中一惊,却来不及反应什么,眼前便骤然黑了下去。
陆衍接过朝辞将要倒下的身体,将他横抱起,盯着他的眉眼,眼中似有寒潭,又似有蛇沼。
怪你在初时不将这些告诉他,还以为你果真对他一见钟情。
怪你五年来掏心掏肺对他,让他无法遏制地被你吸引,心脏被你占得满满当当。
怪你让他这般成长,让他的贪心和嫉妒都有了绝对的刀刃和囚牢。
朝辞,这都怪你。
…………
朝辞再次醒来时,不出所料地置身于一处偌大的寝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