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提心吊胆也没用,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应良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安排好了火器队的接受检阅准备,陈应良又抽空去了一趟右武卫大营,再一次在右武卫众将面前吹出了军功赏赐一定会足额尽快发放的大牛,尽可能安抚了军心,然后才离开营地,重新回到洛阳城中。
时已下午,天色不早,估摸着回到皇城也办不了什么公事了,已经疲惫不堪的陈应良干脆直接回了修业坊的黎国公府休息,准备养足了精神,也顺便考虑好第二天的行动细节,然后再赌上最后一把。结果很是顺利的回到了裴弘策府邸门前时,陈应良才刚下马,立即就有门子上来行礼,一边替陈应良接过战马,一边说道:“大将军,刚才有一个小沙弥和一个少年来到这里,想要求见于你。”
“一个小沙弥和一个少年?”陈应良先是一楞,然后马上想起陈祠对自己的恳求,暗笑了一句忙得差点都忘了,然后才问道:“他们在那里?走了没有?”
“正在暖阁。”门子说道:“因为他们说是报的陈校尉介绍他们来的,行方公子和长孙公子就把他们请进了暖阁,一边和他们聊天,一边等你回来。”
陈应良点头,问明了是那个暖阁,然后就直接寻到了地方,推开生着暖阁的门一看,裴行方和长孙无忌二人,果然在与一个小沙弥和一个少年闲聊,也因为年龄十分相近的缘故,言谈甚欢,陈应良还马上就认出,那个小和尚正是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陈祠兄弟陈袆——不过法号叫什么,陈应良就不知道了。
见陈应良进来,四个少年忙一起起身向陈应良行礼,陈应良满脸疲惫的还礼,一边坐到了长孙无忌让出的位置,一边向陈袆笑道:“小高僧,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不?两年多前,我们曾经在报国军的营地门前见过一面。”
“小僧记得。”体形有些偏瘦的陈袆向陈应良合掌,恭敬说道:“小僧有缘,两年前能够得见大将军,已然是佛主慈悲,万没想到今天还能与已经名满天下的大将军重逢,小僧真是三生有幸。”
“小高僧客气了。”陈应良一边接过了长孙无忌递来的茶碗,一边微笑说道:“我能够有今天,还不是靠着包括你兄长在内的千千万万大隋将士浴血苦战,这才把我抬到这一步,你兄长还是其中佼佼者,这次没有你兄长在阵上生擒始毕贼酋,我那有什么可能受封大将军?”
微笑着夸奖了陈祠一通,陈丧良这才把目光转向陈袆身边的陌生少年,见他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中等个头,体形也有一些偏瘦,气宇却颇为轩昂,在自己的面前站得笔直,目光也很有神采,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陈应良这才向他微笑问道:“听陈祠陈校尉说,你是他弟弟的好友,家道中落,又不愿意出家为僧,还着眼于将来前程,想当公门里谋一个差使,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前程?”
“禀大将军,小人想象大将军一样,策马疆场,驰骋万里,扬名天下。”那少年朗声回答,然后又马上有些脸红,放低了声音说道:“那只是小人不切实际的梦想,让大将军见笑了。小人现在只想找一个口饭吃,有一个住的地方。”
陈应良确实笑了,但笑得很温和,道:“什么叫不切实际的梦想?人没有梦想,和木胎泥塑有什么区别?我就是个例子,两年多前,我如果不是决心千里迢迢的到辽东投军,又怎么会有今天?”
笑罢,陈应良刚想问那少年的名字,旁边的长孙无忌则不悦的提醒道:“兄长,当着僧侣的面,你说什么木胎泥塑,是否太过不敬?”
被长孙无忌一提醒,陈应良这才发现自己的比喻有些不当,忙向陈袆赔罪道:“小高僧,实在抱歉,我一时口误,并非有意冒犯你的信仰,你不要介意。”
“无妨。”陈袆合掌,很恭敬的说道:“小僧是禅宗,禅宗并不禁止呵佛骂祖,正所谓众生平等,自心是佛,自我作主,立处皆真。”
“小高僧,你还是别和我谈禅机了,我根本听不懂。”全身上下没有半寸雅骨的陈丧良苦笑,又随口问道:“对了,我还知道你的法号,请问小高僧法号。”
“法号不敢当。”陈袆很谦虚的答道:“小僧戒名玄奘。”
“哦,原来是玄奘法师。”
陈应良很随意的点点头,然后很自然的,陈丧良手里的茶杯马上砰然落地,三角眼也马上瞪成了铜铃眼,把在场的几个少年都吓了一跳,不过还好,陈应良已经多次被意外遭遇的名人打击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笑道:“不好意思,手滑了,玄奘法师,怪不得你的兄长那么喜欢用棍子做武器,原来根子在这里啊。”
听到陈应良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未来的唐三藏当然是满头雾水,可又很有涵养的没有追问,裴行方则一边让下人入内打扫,一边换了一杯茶递给陈应良,低声提醒道:“兄长,别冷落了玄奘法师的朋友,小弟刚才和他交谈了片刻,发现他文才武略都有。”
陈丧良点头,这才把目光转向了那个陌生少年,笑着说道:“小兄弟,真是抱歉,只顾着和你的高僧朋友说话,差点冷落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王,名玄策。”那少年恭敬答道。
“姓王名玄策,原来你叫王玄策。”陈应良很随意的点头,然后……
“砰!”
“来人,再来打扫,还有,顺便把我们家的银茶杯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