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几乎连本将亦想同你母亲一般,将你兄长的主公之位委任于你了!”南鹰听得心中震动,百感交集,却似乎对江东军再增兵马而恍如不见。
他怔了半晌,终于在嘴边勾勒出一个莫明其妙的古怪笑容:“你言谈之中,对江东士族依托甚重啊!难怪,本将一直听说你在江东专喜供养贤才,在名人士子之中素有义名!”
“叔父过誉了,小侄素仰战国孟尝君之风,而欲成事必先识人,若无贤能之士相助,何以成大事?”孙权谦虚道:“而叔父身为汉室肱股、国之栋梁,引得四方英雄纷纷来投,正是选贤任能、得道多助的典范啊!”
“你认识高岱吧?”毫无征兆下,南鹰突然淡淡问道。一句平淡无奇之语却如惊雷响彻夜空,震得孙权双手一颤,竟然一时答不上话来。
“孙策,你过来,为叔有事相询!”听着南鹰平静的声音,孙权再次一颤。他猛然间意识到,从对话至今,南鹰竟然始终未在他面前以叔父自称……
“为叔听说,你原是敬仰高岱才名,这才将他从余姚请来!”南鹰看着一脸茫然的孙策,沉声道:“那么为什么又要杀了他?今日,你便当着为叔与众人之面,说个清楚!”
“是!叔父!”孙策露出回忆之色:“侄儿偶然间听说高岱精通《左传》,而叔父曾言,《左传》专讲为君、为臣、为人之道,又含判识忠伪、明辨是非之理,当深研之……所以,小侄便派人去请高岱,想请他讲授其中至理!”
“可是,小侄万万没有料到,那高岱见面之后先是百般托词,说根本不懂《左传》,继而被小侄逼得急了,更是嘲讽小侄不学无术却嫉妒他人的才能!”孙策渐渐泛出一丝怒容:“见他摆明了是依恃才能而轻慢于人,小侄一怒之下便令人将他囚禁了起来!”
“哦?最初只是囚禁啊!那你后来又怎会杀了他?”南鹰不紧不慢的继续问道。
“小侄囚禁高岱的消息不知如何竟走漏了出去,数日之间便有数百江东士子来府前静坐示威!”孙策怒容更甚道:“正当小侄左右为难之时,竟有人投书威胁,说若不当场释放高岱,小侄便是昏聩无德,必失江东……小侄怒急攻心之下,这才一时失手!”
“糊涂,如此肤浅的挑拨之计,竟能在你身上轻易施行!”南鹰旋风般转过身来,一掌掴在孙坚脸上,厉声道:“我令你读《左传》,便是欲令你如此不明忠奸、不辨是非的吗?”
一掌下去,全场皆惊,尤其是刚刚赶到的周泰、蒋钦诸将,看着手抚面颊发怔的孙策,俱是惊得呆了,连吴夫人都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孙坚在世时,都不曾如此打过孙策。而孙策执掌江东以来,一向威风八面、气势凌人,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挑拨之计?叔父您到底在说什么?”孙策却似乎觉得顺理成章,他不怒反惊,抚脸骇然道:“是谁在害我?”
“孙权,你说呢?”南鹰狠狠瞪着孙权,森然道:“本将倒是无意中侦知,就在孙策召见高岱的前日,你的门客曾经向高岱致书一封……”
“嗡……”数千江东军战士闻言不由一阵大乱,徐琨、周瑜等江东军诸将无不浑身剧震。
“你是说,你是说……”孙策再次惊得呆了,他不能置信的指着孙权:“叔父,你是说他?”
“叔叔,你在说什么疯话!”吴夫人娇躯连晃,她再次嘶声尖叫起来:“权儿怎会如此行事,策儿可是他的亲生兄长啊……你有何证据?”
“不错!我没有证据,那门客和书信皆已难觅踪影……正如那日,孙策封侯返回吴郡之时,有人暗中指引那于吉择时入城一般,我也没有证据!还有今日,在丹徒山中的那场卑鄙刺杀……”南鹰语气冰寒如刀:“也千万不要让我找到证据……否则,那后果你们承担不起!不管是谁,也不管他们有多少人!敢害我的侄儿,我定要令他们付出代价!”
“不!不!这不可能!”吴夫人玉容如纸,突然身躯一软向后便倒,引得四下里一片惊呼。
“大将军,你今日已然辱人太甚!”宋谦见局势大乱,终于按捺不住的狂叫起来:“士可杀不可辱!我江东军的家事,岂容你一个外人横加干预?而我江东军少主的名声,更不容你如此诬蔑中伤!”
“众将士!”他厉喝道:“主辱臣死,义无反顾……我等该当如何?”
“杀!杀!杀!”周泰、蒋钦等将一起鼓噪起来,指挥将士缓缓压上,任徐琨大惊失色的如何喝止亦是控制不住。
“还想和我渤海军较劲?别说你们,就是当日的长沙军也没这个胆子……”南鹰唇边露出一丝狠厉的笑意,他蓦的仰大喝道:“远击千里,惟见鹰扬!”
“嗖”的一声,一支鸣镝直冲夜空。
漆黑如墨的江面上突然间灯火通明,十余艘巨舰神迹般从江上现出幢幢巨影,一面面黑鹰大旗被扯上桅顶,发出猎猎风响,一具具大弩被推上船舷,闪亮狰狞的巨矢直指江岸,更有一架架投石车在“喀啦喀啦”声中,将投置方向转向了江东军阵营。
火光倒影中,南鹰面向着骤然止步的江东军战士,缓缓张开了双臂,英挺俊逸的面容上绽放出睥睨天下的无敌英姿,纵声长笑道:“且瞧今日,谁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