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你?”南鹰望着面前手持火烛缓缓现出身来的那人,恍然道:“是了!本将险些忘却,当年我们离开洛阳时,文和已将所有的地道和潜伏点全都告诉了你……”
“考虑到你下一步的逃亡大计,我们长话短说!”久违的智先生从容行至南鹰面前:“将军若是抱定主意孤身撤离,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有那么夸张吗?”南鹰愕然道:“非是本将轻敌,如今大队人马至少也行出百里之遥,且有渤海方面派出的多路援军接应,几乎再无后顾之忧……而本将一旦进入邙山,更是如鱼得水,还有什么危险不成?”
“将军的前半步分析,本人并无异议!”智先生点头道:“贾文和世之奇人,他策划的接应行动,绝无问题……真正需要担心的,恰恰便是将军你!”
“袁绍和董卓非是傻瓜,或者他们可能被你蒙蔽一时,而错失追击史侯与大队的时机,然而一旦他们遍察城中却不见一名渤海战士的踪迹,再结合主公平日里的行事做派,任凭他们愚蠢如猪,也能想到这仅仅只是将军一人在故布疑阵!”
“那他们又能怎样?”南鹰不以为然道:“本将从不低估对手,但是他们真能奈何得了我吗?”
“无论在公在私,考虑当下还是着眼未来,将军已经成为他们除之而后快的首要之敌!”火光下,智先生眼中尽是忧虑之色:“他们,将会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的除掉你……将军的虚张声势之计确是高明,却无意间将自己处在了一个最最危险的境地!”
他瞧着南鹰渐渐难看的脸色。叹息道:“将军也说了,从不低估敌人……那么连我都可以料到你会利用邙山的地势遁走,他们会想不到吗?莫要忘记了,当日你我交战时,你从颖水附近的群山中从容遁去。已成为近年来汉军的经典战例,袁绍、董卓之流会不明白你精于山地作战的倚仗吗?”
“他奶奶的!”南鹰终于忍不住爆出了粗口:“看来确是本将大意了……不过!”
他斜睨了智先生一眼:“你这老狐狸专程赶来这里堵我,不会只是为了动动嘴皮吧?有什么脱身良策,还不快快说出来?”
“将军从邙山撤走,其实是一步好棋。可虑者却是将军势单力孤,一旦为优势敌军重重封锁。围困于一隅,那么便将陷于死地,处境堪忧!”智先生从怀中摸出一方白帛,微笑道:“若是将军再利用紧邻邙山的黄河,几渡几返。相信便可彻底瓦解所有追兵的围堵计划……这是一份我连夜画成的草图,并标注了沿河两处藏舟之所!当然,这舟也是我昨夜才秘密潜人安排妥当的!”
“先生真是算无遗策…有劳先生了!”南鹰听得心中既感且佩,他双手接过白帛,珍而重之的藏入怀内。
“将军,事不宜迟,趁着敌军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智先生侧身让开通道:“立即起行吧!”
南鹰从他身边行过,突然止步道:“先生。几年来本将把你们二人扔在外边,几乎不闻不问,而先生却如此设身处地的为本将着想……你们受委屈了!”
“将军!是在下要感激将军才对!”智先生含笑道:“听说梦依那丫头目前于渤海效力。正是得其所哉!在下不负老友所托,心中甚慰!”
他深深一揖,低声道:“无论是在下还是梦依,都指望着将军呢……望将军前路珍重!”
南鹰猛一点头,一头冲入甬道的黑暗之中:“你们也要保重!”
智先生直至听不见他的足音,才轻轻一叹。消失在另一条甬道中。
洛阳城外里许处,一大片林子的边缘。突然一处杂草一动,整块盖板被掀开来。南鹰倏的冒出头来。
他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周边,不由心中大赞。这帮小子们办事倒是稳妥,竟将出口设在人烟罕至的林边,不仅极难为外人所发现,更利于立即隐藏行踪。
南鹰再瞧了瞧数里之外的连绵群山,心中大定,反倒不急于动身了,即使穿过这片树林,距离入山仍有一段不短的路途,日间行动极易被人从远处察觉,不如等到入夜行动,才算是万无一失。
他灵巧的钻入林中,选了一块背阳的大树,才舒服的靠了下来。这几日连续奔忙,昨夜更是整夜未眠,在正式逃亡开始前,他必须努力积蓄体能。
虽然身体放松下来,然而南鹰的内心却难以平复,一会儿是灵帝悲凄欲绝的神色,一会儿是刘辨泪如雨下,倏的又变成马伦那张慈祥的面容……
他发出深深的叹息,自己此次入京的种种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突然间,南鹰双目一睁,猛然弹起身来侧耳倾听。一阵大风拂过,送来远处隐隐传来的阵阵犬吠。
他不由面色一变,看来智先生果然一语成谶,袁绍、董卓的反应之快,显然超过自己的想象。可是他们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寻得擅于追踪的灵犬呢?
南鹰侧着头想了想,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摸出几颗辣粉弹,用一卷细细的丝线缠好,七折八转的绕过几棵大树,最终缚在头顶的几株树干上。
做好这一切,他再无半分迟疑的向着邙山方向迅速退去。当他刚刚踏出树林,似乎已经听到树林另一侧的纷乱步声。
“哼!”南鹰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好整以暇的做了几个热身动作,这才开始发足疾奔。
远方,凄厉的哨声响了起来,接着更远处传来隆隆的蹄声,显然是远方居高眺望的敌人已经发现了南鹰的踪迹,正以哨音指示着骑兵出动追击。
身后,轻轻的爆裂之声连续响起。犬类的悲鸣声和追兵们的惊呼怒骂之声响起一片。南鹰回头望去,恰见林中原先自己藏身之地腾起一团红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