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了,罢了,她又不是没有亲生儿子,犯不着一门心思去捂裴瑜那颗捂不热的心。
连把裴瑜都决心放弃了,顾氏自然不会任由刘氏诋辱,她两眼直盯刘氏:“六郎妇,我今日正式警告你,我不是裴贺氏的姐妹,我十分不屑裴贺氏的为人,因此你日后莫称我姨娘,这是对我的羞辱。
六郎、九郎虽非我亲生,但我嫁入裴门不仅有父母之命,甚至还是陛下及皇后允婚,裴氏大宗二房,我为主母,这点你必须承认。你不称我为婆母,我不同你计较,但你是晚辈,我是长辈,我为尊,你为卑,因此你应该称我为女君。
还有九郎之所以受罚,不是我的主张,是他的祖父,他的父亲决意惩罚他的鲁莽言行,你要为九郎鸣不平,理应与父祖争辩。还有九郎也听好了,我不能宽免你的过错,首先是因为我认为你该罚,其次,家长对子弟用家法惩诫,女眷根本就不能干预。”
“顾姨娘竟然敢诋辱正室?”刘氏瞪大了眼。
顾氏上前一步:“裴贺氏生前,宗长、外子屡番都想要下休书,为这件家丑甚至打过御前官司,裴贺氏也自知理亏,在贺夫人跟前跪认了过错,经贺夫人求情,陛下见裴贺氏确有悔意方肯斡旋。因此我对裴贺氏的态度只有鄙恶,而无诋毁,我承认,裴贺氏是外子的元配发妻,她生前没有被休,我是继室,在裴贺氏的牌位前该持妾礼。
持妾礼,非为妾,这也是世人共知的常识,我与裴贺氏之间的尊卑,有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裴贺氏已然过世,而我对她的鄙恶,却发自于裴贺氏生前。我就是厌鄙她这样的恶妇,莫说德行操守,连人性都已丧失。
六郎妇,裴贺氏生前鞭责夫家小姑,甚至伤毁小姑容貌,忤逆翁姑,掌掴夫郎,她甚至还滥杀无辜,难道仅仅因为她是正妻,就该享获世人的敬重了么?你方才诋毁我,说我苛待九郎,但九郎现今的风评仍有入仕的资格,六郎呢?他为裴贺氏亲自养育,他现在还有望入仕么?
你们既然觉得我这继室狠毒,那我今日也干脆就直言了,如今时势,阳羡裴既然已与琅沂王、江东顾为姻亲,何惧贺骁八百私兵挑衅?或者你可以让六郎去问问贺骁,他江东贺的宗长华亭侯,还有没有这样的胆气敢与阳朔裴反目?!”
顾氏今日大发威风,后来她还听说,裴瑜到底不敢跟着刘氏离开宗祠,他甚至不敢挪下膝盖。
有仆妇叹息:“女君还是太仁慈了,明明看出九郎心有不服,何必还要提醒九郎不要自毁前途呢?”
“他毕竟是我养大的。”顾氏已经息了怒,眉眼舒展:“这些年来,他也很知上进,不似得六郎一无是处,还偏觉得自己出身尊贵。说来九郎的婚事也都怨我,明知道他心悦的是王四娘,却还非要替他定下了王五娘。”
“女君明明是为九郎着想啊,连仆婢这样的浊物,都能看出王五娘和王四娘,就有如云霞和淤泥的区别。”
“是我疏忽了。”顾氏长叹一声:“九郎对貌美的女子有成见,因为他相信了六郎的话,认定他的父亲是被我美色打动才弃了贺氏女,我从前也没发觉九郎的自卑……帝休哪里都好,但她太出挑了,她并没有关注过九郎,偏是那王四娘对九郎嘘寒问暖,九郎才会把王四娘视为红颜知己。
我过于自信了,以为王四娘既得入宫的机会就必然拒绝九郎,才导致了这许多的变故。九郎怎么看我不重要,但他必须明白,如果他真要效仿六郎,他就是自毁前途。现在已经不比得从前了,哪怕是巨姓子弟,若一无是处风评不佳,也不会有入仕的资格,更何况九郎,他还不算得巨姓子弟。
皇族之势悄然崛起,门阀之势就必然会受打压,我们是门阀,但正如琅沂公所见,江东不能再内乱,因此巩固皇权也是必需,你知道我为何跟你说这些么?”
仆妇怔住。
“若王五娘入我裴门,我可得一臂助,但现在换成了王四娘,她还不如你。阿施,你听好了,我知道你有个旧邻,他家孩子因你所荐去了陈郡谢,还被谢夫人相中,现是昭阳殿的宫人,我需要你说服那孩子,暗中相助王五娘,你放心,瀛姝那孩子不仅仅是机智,她重情重义,必不会亏待助她之人。”
仆妇忙说:“若非女君恩许,仆哪有那本事帮助旧邻?仆着实也甚惋惜,从前女君称王家那女公子都以闺名,现在却只能称表字了。”
“我也想一直称她为帝休啊,但没有那样的缘份了。”顾氏也长叹一声:“我真觉得那孩子与我缘分不浅,不知为何,就隐隐约约的,我觉得和她是错过了一样,但我终归还是望她好的,她此时入宫,无论是江东陆抑或琅沂王,包括江东顾,竟鞭长莫及了,我只望谢夫人也是跟我一般的心肠,真为瀛姝着想和考虑吧,我说句实话吧,九郎是真比不上鬼宿君,鬼宿君和瀛姝若能修得正果,我这心里才不会觉得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