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着云髻的应该是位女官,此时厉声喝道:“好大胆子,竟敢言语冲撞娘娘!”
秦轼之在旁边也摇头,“你这聪明吧,就是用不到点子上,说这个做什么?”
卫湘君低着头,“小女不久前才丧母,爹爹又靠不住,只有师父和师娘真心疼我。我师父行医多年,人也迂腐,不重钱财,却将名声看得大过天。娘娘慈恩,小女感激不尽。可这背后真相一日不大白于天下,我师父便出来,也是行尸走肉。”
“你想怎样?”
岳王后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小女要告冯保、蒋氏还有李大官人,他们一干人等以权图利,戕害百姓。求娘娘给我一个机会!”
郑乔生能出来又如何?害他的人毫发无损,转过头还会伸出利爪。
若要这事真正平息,只能你死我活。
不是卫湘君好斗,实在这世上太多豺狼虎豹,若不想被吞食,只能拼死一搏!
沉吟了片刻,岳王后道:“我乃后宫妇人,并不理前朝之事,给不了你什么机会。方才戏台上说的,我也听了。归根到底,还是你与卫东恒起了口角,算来不过家务事。回头便让中书省那头劝诫你爹几句。一家父女总不该有隔夜仇。”
“退下!”
女官立刻在旁命道。
就连岳无咎也对卫湘君递来眼色,“到此为止了,你先回去吧!”
今天,白忙了一场。
卫湘君走出春风楼,便后悔了。后头又瞧见站在郑宅外望眼欲穿的郑夫人,她更是肠子都悔青。
岳王后开头说放人,后头根本就不提了。
应该是她话说得太着急,惹得贵人不悦。
外头更敲三下之时,卫湘君披了衣裳,站在院子里。
方才躺在床榻上,卫湘君辗转反侧,脑子乱得不行。
倒是出来之后,凉风一吹,卫湘君的心才稍稍安静一些。
后头的每一步,只怕越走越难,可卫湘君无论如何要往下走。
她想好了,明早天一亮,直接去岳大将军府,厚着脸皮再求一次。
不管其他,既是岳王后金口玉言,那就先把师父救出来。
人只要一日还在那些人手里,就有一日的危险。
前世卫湘君无还手之力,那些人为所欲为,才没对郑乔生痛下杀手。而这一回,卫湘君在跟人硬碰硬,谁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狗急跳墙,害人性命……
卫湘君双手捂住脸,不敢往下想了。
“嘭、嘭!”
重重的敲门声响起。
卫湘君猛地抬起头。
“谁呀?”
郑宅的老仆出来,口中还嘟囔,“若是求诊,便回去吧!大夫们都不在。”
大家伙出去避风头了,原本卫湘君想让郑夫人也躲一躲,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和卫湘君以及老仆两口子留在了郑宅。
“……我。”
外头有人回应,声音十分虚弱。
卫湘君噌地站起,抢在老仆前头,跑过去拉开了门闩。
门一开,瞧见被人用肩膀架着的郑乔生,卫湘君眼睛瞬间模糊,人也傻住。
“别杵着了,让一让!”
有人催道。
“卫姑娘,是五哥领着咱们救出的郑大夫!”
一个小家伙从后头探出了头。
劫狱?
正抹着眼泪要往旁边让的卫湘君手一僵。
徐启说过要帮她救人,他还真敢?
“夫人啊,郑大夫回来了!”
老仆已回过神,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正屋外。
“会不会……连累你们?”
卫湘君从旁边扶住郑乔生。
某人接过话,“放心,我们拿着手令,堂堂正正将人接了出来。”
“……师父!”
那就真没事了。
卫湘君终于哭了出来。
没出卫湘君所料,郑乔生在里头吃了苦。据某人说,他们进去的时候,狱卒正在对郑乔生用刑,问那些人原由,谁也讲不上来,只说上头有命。
这会儿郑夫人和老仆在屋里替郑乔生上药,卫湘君被安排到堂屋,去招呼客人。
徐启正背手站在正中匾额前,瞧得十分认真,似乎没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
卫湘君正要开口,徐启先道:“‘医者仁心’,岳大将军的字果然遒劲疏阔。”
匾额是秦轼之让人送来的。当时卫湘君顾不上理会。还是掌柜带着人,将匾额挂上堂屋,说是行武之人煞气重,权当避邪。
其实不管上面写的是“医者仁心”,还是卫湘君那回半开玩笑说的“千金散尽”,连正修堂都没有了,这匾额也就只能当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