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湘君小心地扒着树枝,伸头望去。
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就在她脚下,随风荡起波澜。
又有喊叫声,却被渐起的风声掩住。
卫湘君呆呆地坐在那儿,心有些凉。
她知道这一趟危机重重,也没打算拿性命来赌,所以出来前故意磨磨蹭蹭,就为了让阿寿赶紧给秦轼之报信,让他在望风岭埋伏人手。
可人……没见着。
或是阿寿没找到人;也或者,人家没把卫湘君的求救当真,毕竟她无凭无据。
卫湘君挪了挪身子,她后腰方才被撞到,疼得厉害。
此刻卫湘君进退两难。
上面有山贼要她性命;而下面是深潭,卫湘君根本不会水。
风越来越大,卫湘君靠在树干上,紧紧缩着身子。
现在只能等,等她喘过气,等上面的人以为她掉下去死了,等老天爷再给一回生机。
这么想着,卫湘君不知不觉睡着了……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卫湘君猛地醒了。
一只黑色的鸟从她眼前一掠而过,冲向天际,除了凄厉的鸣叫,什么都没留下。
天色渐渐暗了,斜坡上又密布着高高低低的草木,更显阴沉。
卫湘君真后悔了,她就是太相信自己。
若当时她不是为郑夫人的救夫心切,生出不忍;若没有一时冲动,要让她爹看看蒋氏的嘴脸,卫湘君这会儿应该好端端坐在自己屋里,埋头写下一回的《侯公子误中仙人跳》。
“受伤了没有?”
身后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
卫湘君回过头,整个人都愣住了。
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多了一个人,卫湘君本应该高兴。
可此刻,她心里只有愕然……以及不可置信。
“你……”
徐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找你!”
徐五忽地伸出手,似乎想摸卫湘君的头。
卫湘君下意识要躲,这一动,正碰到腰上的伤,倒抽一口凉气时,人控制不住往下滑。
徐五的那只手,恰好将卫湘君拎住,“伤哪儿了?”
一炷香后,近处一片半人高的野草被徐五踩成了平地。
卫湘君就在边上瞧着,看到徐五拿手一指,不带客气地躺了上去。
再不躺下,腰真要折了。
“你不在乎男女大妨?”
“都快死了,管那些有用?”
卫湘君舒服地长出一口气,顺带送出一记白眼。
徐五坐到卫湘君脚边,忽地笑了,“觉不觉得,咱俩心有灵犀。那么多人出来找,独我遇上了你。”
“小道长,咱们不熟!”
卫湘君冷声提醒,目光落在徐五身上。
徐五从边上揪了一根野草,悠闲地衔在口中。
“你……如今在做什么?”
卫湘君忍不住问了出来。
徐五这人,教人越看越古怪。
上回,他跟着巡城营骚扰正修堂;这一次,徐五又换上了岳家军的衣裳。
“当兵吃粮,比做小道士挣得多。”
徐五看向卫湘君,发现她正冷眼瞧过来,吐掉口中野草,“巡城营欺压百姓,我不愿与他们为伍,就改投了岳家军。”
一个梁国人到蓟北当兵,日后打起来,徐五要站哪头?
他不是,但有一枪一马,便要直捣黄龙吗?
卫湘君忽又觉得没意思,此人与她不过陌路,她何必琢磨这些没用的。
“若能救我上去,你欠正修堂的银子一笔勾销。”
这会儿保住小命最要紧。
“卫姑娘的命这么不值钱?”
“再加你十两。”
徐五摇了摇头。
“五十两!”
“你爹方才血淋淋被人抬上马车,可是放了话,若能救下他爱女,必以百银相赠!”
爱女?
卫湘君后背汗毛都竖起来,倒一下回过神,“他还活着?”
“能百银相赠,应该死不了。对了,我等奉岳少将军之命,前来搭救卫姑娘,那几个山贼死了两个,其余皆被活捉。”
这回轮到卫湘君笑了。
人赃并获,蒋氏好日子到头了!
“天要黑了,带我上去,我给你一百五十两。”
卫东恒有银子都孝敬别人了,给多给少,还不是得她自己掏。
只要能逃出去,银子不是问题。
徐五泼来一盆凉水,“上不去了,我方才是失足,就等那些兄弟发现我不在,下来救命。”
“等多久?”
“不知!”
卫湘君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和徐五待一块,比死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