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珍珠心意,我便收了。对了,珍珠是怎么咽的气?”
卫湘君这几天就一直没想明白。
都是骨肉至亲,刘家母子如何忍心,将还剩一口气的珍珠用草席裹了,扔去乱葬岗。
若珍珠没被一个帮人背尸的好心乞丐瞧见,若她没在昏沉之时说出“正修堂”三个字,指不定已经成了野狗口中之食。
珍珠她娘被触到伤心处,捂着嘴哭了出来,“那天姑娘离开南门巷,她还醒了一时,可后头就不成了。珍珠走的那晚,我睡得实,早上醒来,她哥便说人已没了,送去了义庄安置。”
或许珍珠她娘没说假话,卫湘君却更觉心寒,索性拿过那小荷包,“婶子回去吧!当初你若答应我的条件,人如今还活着。你这会儿再难过,也没什么用处。跟你儿子媳妇好好过吧,只要你们不觉昧了良心。”
珍珠她娘神色一变,竟跪到了地上,“我知姑娘怨我们。是我那儿子混账,害了郑大夫!您若恨,便恨我一人,莫让珍珠死后不得安宁。”
“我还能怎么样,让你女儿死无葬身之地?”
卫湘君不耐烦了。
郑夫人带着碧雪又出来了,“她婶子快起来,你这是想折我家姑娘的寿?”
碧雪也从后头抱起珍珠她娘,“婶子,不只我们郑大夫被你们家坑狠了,如今正修堂也开不了门。做都做了,说这便宜话有什么意思?”
“是我瞎了眼,娶了那种媳妇过门,把我姑娘都祸害了。当初珍珠被蒋家母女虐待,她本想找大奶奶求救,硬是被我那媳妇给吓了回去。后头我才知,那女人早攀上姓蒋的,为了得好处,害死了我女儿!我的心肝啊!”
珍珠她娘这样,也是可怜得很。
碧雪不忍心,问卫湘君道:“姑娘,要不?”
“要不让我师父给她陪葬?”
卫湘君反问。
碧雪心软,受不住珍珠她娘如此悲切。
卫湘君必须狠下这个心。
只要珍珠她娘知道女儿死而复生,那些人能不知道?
若珍珠再死一回,郑乔生还有翻身之日吗?
碧雪闭了嘴,看来是反应过来了。
“婶子若真心愧疚,也不是没办法。我带你去见刑部的大人们,你将你儿子受何人指使,诬陷我师父之事,原原本本跟人家说清楚。若能证实我师父清白,珍珠死也瞑目。不过诬告是刑罪,你儿子逃不过去。”
众人都在瞧着珍珠她娘,眼见这位朝郑夫人施过一礼,脚步踉跄地走了。
“婶子!”
碧雪跺起了脚。
卫湘君却一点都不意外。
既然已死了一个,珍珠她娘自是要保住那活着的。
在偏疼哪个孩子上,珍珠她娘从没有变过。
夜色降临之时,卫湘君在送碧雪出门。
一辆马车停在郑宅门口,除了车夫,四下站了好几位,都是秦轼之派来的侍卫。
郑夫人从外头回来,说了句,“方才上车,那丫头睁了一下眼。”
“醒了?”
碧雪眼睛一亮。
郑夫人摇头,“后头又昏睡过去了。我同她说,回头把伤治好了,她愿意回家便回去;不愿回家,就留在湘儿跟前。”
卫湘君一笑,“我可要不起那位!”
“其实,当初珍珠是觉得姑娘总偏着我,又被蒋氏花言巧语一哄,傻乎乎就跟人走了。”
碧雪接过了话。
卫湘君看向碧雪,“合着还是我不对?”
碧雪瞧着马车,“是她自个儿告诉我的。我怕姑娘不高兴,一直没说。如今想想,挺没意思的。我都不知,姑娘哪里偏了我。她若不小心眼,咱们三个还在一块,不知得多高兴啊!”
这是头一回,卫湘君知道珍珠离开的原因,教人哭笑不得。
“姑娘,外头在问,能不能走了!”
掌柜跑进来。
“师娘,要不一块过去吧!”
卫湘君看向郑夫人。
“小小年纪,这么啰嗦。碧雪跟过去就行了,这儿是我家,哪儿都不如这里。”
卫湘君也是无奈。
“姑娘,我送她过去,马上就回!”
碧雪也来一句。
“你回来做什么?”
卫湘君脸一沉,“珍珠是生是死,关系着我师父日后能不能光明正大站在人前。还说要一辈子同我一块,这点小事都不肯做!”
“姑娘不生气,我这就走!”
碧雪忙不迭跑了出去。
目送马车消失在夜色中,卫湘君又打起呵欠,可她还不能歇息,今晚该写到侯公子小登科了。
“这么晚,是谁来了?”
郑夫人嘟囔一句,径直迎了出去。
前头马车刚走,这会儿又来了一辆。
卫湘君跟在后面,还没跨过门槛,便瞧见车壁上汉乡侯府的徽记。
东府……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