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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静下来时,卫湘君和碧雪一块站到了廊檐下。
果然不叮嘱不行,才刚受过伤的郑乔生亲自领卫东恒去了账房。
卫湘君正自生着闷气,碧雪忽地开了口,“哎,有啥好玩儿的?”
原来是一个小伙计盘腿坐在台阶上,手里不知握着什么,一脸的津津有味。
“岳家军的假腰牌!”
小伙计也就十岁左右,这会儿扭过头,一脸孩子气地炫耀手中之物,“我搁正修堂外头拾来的。”
卫湘君心下一动,上去拿过腰牌,也没怎么看,揣进自个儿袖中,“我瞧着喜欢,送给我了,回头跟谁都不许说!”
头一回见卫湘君抢人东西,碧雪都愣了一下。
刚到手的玩意儿就这么没了,小伙计的嘴瘪了起来。
碧雪收到卫湘君眼色,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碎银,递给小伙计。
小伙计哪敢收,往后直退。
卫湘君随口调侃,“小气鬼,一个破牌子,你还舍不得?乌衣街上,只要你有银子,抱块匾回来都成!”
别说小伙计,碧雪也乐了出来,到底将碎银塞了过去。
后院的管事正好过来,拍了小伙计脑门一把,“又在外头躲懒,还不进去守着!”
小伙计乐颠颠跑回李道士那屋,卫湘君索性叫上管事,特意走到院子当中,“乌衣街北头,我记得有间小道观,你们去寻一件合身的道袍,总得让李道长干干净净地走。再跟主持打声招呼,出殡之时请两个道士一块过去。棺材铺那头,还按定规,柏木刷一层清水漆,不许偷工减料。另外……回头那位坟前立一块碑,记下埋的地方,若有亲眷寻来,也知道往哪儿磕头。”
当初卫大奶奶打理正修堂,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卫湘君耳濡目染,有些细处比郑乔生想的还周到。
从今日起,正修堂不只是她名下的产业,更是不能推卸的责任。
管事应下,叫上人去办了。
“那位真不成了呀?”
碧雪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老天保佑,让李道长走之前,能见到徒弟最后一面。”
卫湘君往李道士那屋看了一眼。这位和郑乔生倒是一样的人,把徒弟当自个儿孩子看待,才会如此挂念。
“卫大人,万般对不住,明儿一早,我就让账房将银子送到府上。”
郑乔生从侧门回来,一边走,还一边对着后头的人道歉,“也是怪我疏忽,忘了印信一直在湘儿手里。”
趁着人还没回来,卫湘君拉上碧雪,飞快闪到不远处一根廊柱后。
“一个孩子家,如何让她收这般重要之物,乔生兄还是尽快拿回来。”
郑乔生面上有些悻悻,显然是不痛快,今日要空手而归了。
“那是师妹的交托。好在湘儿如今大了,懂了事,我也想让她学着做主……”
卫东恒打断了郑乔生,“若那丫头懂事,也不会母亲尸骨未寒,便闹出笑话。算了,不提她了。我今日还有一事,要与乔生兄谈一谈。”
“在下洗耳恭听。”
“湘姐儿从小被她娘娇生惯养,不通人情世故。她又是个女孩儿。若正修堂交到湘姐儿手里,别说她撑不了,也要给乔生兄找来麻烦。我一想到这事,心里就七上八下。”
卫湘君从廊柱后冷眼瞧过去。
卫东恒白天还与蒋氏狼狈为奸,叫嚣着要弄死亲生女儿,这会儿天快黑了,倒想起为她七上八下?
“我与卫大人想的有所不同。女孩儿未必不能做一番大事,湘儿天赋异禀,行事稳重,又得了我师妹的聪明。咱们蓟北出过一位名震天下的女将军,未必不能出一位女大夫。我信她,日后必会青出于蓝胜于蓝!”
那位女将军好像是岳无咎的一位祖姑母。卫湘君没想到,师父拿她跟人家比。
这般深厚的期望,卫湘君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听到,心中只有惭愧。
卫东恒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旋即又笑道:“如今乔生兄里外都要管着,想来分身乏术。若信得过,我为你举荐一位得力的大掌柜,如何?”
“请讲!”
“那人是我一位同僚的亲戚,先头当过药铺掌柜,人看着机灵,也老实本分。若他能过来,日后乔生兄只管瞧病,有人帮你打点正修堂内外庶务。”
郑乔生微捋着胡须,似乎听入了神,还不住点头,明显有些动心。
“若乔生兄不反对。”
卫东恒神情一亮,“我明儿便把人带来给你瞧。若不满意,你当场将他赶走!”
卫湘君已经听不下去了。
前世卫东恒确实往正修堂塞过一个大掌柜,可那是在蒋氏嫁进西府三个月后。
卫湘君能想出的唯一理由,就是有人不甘心惨败,怕瞅准的肥肉就此飞了,干脆提早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