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不信他,我信金叔,金叔即是敢让我去受针,必是有成算的!”
金大夫深深看了她一眼,
“进去吧!”
武馨安点头,上了台阶推开门进去,见得那屋中一灯如豆,屋当中除却一张木板床,便只得一盏油灯,又有那金大夫的师弟刘重九,正盘腿端坐在一旁,却是双眼紧闭,
“刘叔!”
武馨安进去行礼,刘重九点了点头,对她一指旁边的屏风道,
“去后头把衣服脱了!”
武馨安愣了愣脚下未动,刘重九道,
“小丫头,你放心!我会一直紧闭双眼,施针时亦会吹熄油灯,你的年纪已是能做我孙女了,倒也不用顾着男女大防!”
武馨安点头,进去屏风后脱光了衣裳,出来时外头已是漆黑一片了,
“丫头,到这里来躺下!”
刘重九的说话声在室内响起,武馨安摸着黑过去,摸到了床板,便过去躺下来,忍不住好奇问道,
“刘叔,这黑灯瞎火的您能看见施针吗?”
刘重九应道,
“我这门针法并不用眼,乃是全靠施针者认穴的功夫……”
说话间一只手指已要点到了武馨安的太阳穴之上,紧接着另一只手将一根银针扎了进去,武馨安只觉得额角一疼,跟着另一边又是一针,刘重九一面说话一面施扎,他说话的速度悠然缓慢,手上却是奇快无比,
“我先施针止了你的头顶、四肢血脉流动,免得你身子乱动以至我认错了穴位!”
接连九针下去,武馨安便发觉自己不能动弹了,身子软绵绵躺在床上,脑子清明一片,只听得刘重九慢悠悠道,
“丫头,你知晓当年我是如何练这一百零八针的么?”
武馨安想动嘴,却发觉整张脸都没了知觉,嘴唇都不知晓在哪儿了,刘重九自然不是想让她回答,自己缓缓道,
“便是在这黑暗的屋子里,床上放着施针的铜人,铜人里头有机括,每扎一针,若是认穴准确,里头的铜铃便会响一声,一共要响一百零八声,若是少了一声,便会挨师父的打,我初初时……都是挨足了一百零八下的……”
说话时,一针又一针,武馨安躺在床上一面听他说话,一面心头暗道,
“我这样儿倒真似那躺在案板上的死猪,也不知这姓刘的靠不靠谱,若是有一针扎错了,我可就倒霉了!”
她胆子是挺大,不过在这黑暗的屋子里,赤着身子躺在床上,身子虽软着,脑子却是十分清醒,因而这肌肤的感觉便愈发的敏感,又这刘重九下针好似无甚规律,一时扎这里,一时又所那里,她躺在那里身上东挨一下,西挨一下,有的穴位酸肿无比,有的穴位疼痛难忍,有的竟还痒得难受……
这罪实在不好受!
倒不是她受不得扎针的苦,只这未知最是令人恐惧,心里猜测着他会在何处下针,又下针时会有如何感受,这针到时后头连下针的节奏都变了,一时急如骤雨,一时又慢如龟爬,这种等待的煎熬却是令人最难受的!
待挨到八十八针时,武馨安已是在心头破口大骂了,
“哎呦!我的妈!老娘不是上了这两个老头儿的当吧?那金老头平日里便看我不顺眼,说话阴阳怪气的,他这师弟好像是锦衣卫的人,外头不都是说了吗,锦衣卫的不是好人,都是皇帝的爪牙,最爱干的事就是把人捉进诏狱里百般折磨,我不会成了这刘老头儿耍乐的傻子吧!”
如此越是胡思,便越是乱想,那身上便越是难熬,到最后一百零五针时,武馨安只觉着自己身子不动,魂儿早就跳到屋顶上蹦跶了!
“这罪到底还要受多久?”
“最……后……三……针……”
刘重九似是听到了她心里所想,缓缓说道,一针扎到了头顶的百会,两针扎到了脚底的涌泉,
“轰……”
武馨安只觉得两耳之中似有甚么东西奔腾而过,仿佛全身所有的血脉都化成了大江大河一般,在身体里奔腾咆哮着,自头顶百会右肩头往下,一直到胸口、小腹之后是大腿、小腿,然后到足底,再从指趾头处打了一个转,反回到了头顶……
如此周而复始,足足九转,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待到武馨安一睁眼时,屋子外头透入了光亮,竟已是天色蒙蒙亮了!
她在这里呆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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