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家乡得到期待当中的赞誉,自然让平安享受不已,甚至有点小小的得意,以至于在仅有的一次接受采访当中,顺着记者的话头,展望了一下,要在两年后的汉城奥运会上,再为香江夺金。
然后,平安就被母亲梁馨批评了,还没有做到的事情,怎么别人随便怂恿几句,便拿出来承诺呢?何况奥运会的竞争激烈程度,也不是亚运会能够相提并论的!
换到父亲高弦的斥责则是,一个小孩子,还没有妥当掌控这份社会影响的能力,早点吃亏也好,免得将来闹出大事。
其实,平安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从全球的网球竞技水平来看,现阶段的亚运会确实不够看,而在这个平台上称雄,固然难得,但也不意味着真的前途坦荡了,估计放在四大满贯赛事上,对手们都未必听说过。
另外,过了新鲜劲后,平安对香江媒体的热情感到了不适,他的自律性极强,甚至超过了大部分成年人,当前在香江短暂休整当中,仍没有荒废旨在保持竞技状态、去专业体育场馆的训练,可这些活动有被打乱节奏的架势。
于是乎,平安便干脆猫在了家里,补习一下功课,等着下一个比赛日的到来。
这一天,做完例行体能训练的平安,应两个妹妹的百般请求,正经八百地签了十几个名,然后,好朋友曾之名登门拜访。
平安十分欢喜地问,你应该还没放寒假吧,怎么回香江了?
曾之名笑着回答,家族里有人做寿,正好学业不算紧张,便赶回来了,这不,得知兄弟你也在香江,能不过来看看嘛。
说到这里,曾之名晃了晃手上那份路上顺便买来的报纸,打趣,现在兄弟你可是香江的大名人啦,这次回来,发现周围不少人的闲谈当中,便提到了你,甚至还有名门闺秀视你为偶像,都等着你给香江夺得有史以来的第一块奥运会金牌呢,
平安懊恼地挠了挠头,别提这个茬儿了,连我妈都批评我,嘴上没把门的,有点得意忘形了,现在只好闭门思过。
曾之名听得嘿嘿直笑,本来还想约你出去玩呢,看起来有点困难啊。
平安拍了拍一本翻得有点显旧的近代史,不去了,要写心得,而且下个星期就去打比赛了,晚饭前后肯定会被检查文化课,有点紧张啊。
曾之名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那我就预祝兄弟你再次顺利过关了。
平安不能不紧张,高弦百忙当中抽出时间,来过问儿子的功课,怎么可能敷衍了事,走个过场?每次考核都让平安服服帖帖、汗流浃背地接受管教。
但这次让平安大出意外,也更加诚惶诚恐,父亲高弦露面的速度比想象的快,而且摆开的场面并非考试。
“你妈妈带着你妹妹们去参加朋友的宴会了,这顿饭咱们爷俩自己解决。”高爵士摆好买来的吃食,甚至还史无前例地问了问儿子,要不要也来一罐啤酒,度数不高。
平安心虚地推辞,爸,我还没到十八岁呢,再说了,我可是专业的运动员,饮食方面要自律。
高弦笑了起来,人生在世有很多种苦,流汗流血的体力苦,独立思考的脑力苦,忍耐克制的自律苦,读书学习的寂寞苦,点头哈腰的尊严苦……你能如此自律,倒是让我对你的未来发展,又多了两分信心。
平安尝过了一口卤牛肉后,好奇地询问,爸,这些苦,你吃过多少?
高弦随口回答,都吃过,而且现在更吃苦。
平安下意识地连连摇头,我才不信,谁不知道啊,爸你可是掌管着全球前十大外汇储备的香江外汇基金管理局高爵士,高兴、高益的那些老部下也对你惟命是从,你一呼百应,能有什么苦可吃的。
高弦被逗乐了,刚才我不说过了一种独立思考的脑力苦嘛,这个社会的复杂程度可谓深不可测,交口称赞当中隐藏着包藏祸心,诛心之言背后反省出补偏救弊,今天的朋友可能就是明天的敌人,过去的对手将来未尝不可联合,从无数的信息当中,找出对妥当决定最有价值的那部分,只能靠自己的脑袋。
平安似懂不懂地点了点头,还是体育简单。
高弦哈哈大笑,未必,拿网球来讲,还不是存在着职业网球联合会——ATP和国际网球联合会——ITF为了具有庞大商业价值的赛事安排,而进行多年的博弈,估计等你在挑战赛里积累到足够进入更高一级比赛积分的时候,又要出现重大变化了。
说到这里,高弦自然而然地把话题集中到了平安身上,你为香江拿了一块亚运会金牌回来,所引发的轰动,以及各种光怪陆离的现象,你应该都领略到了。你年纪还小,无法驾驭如此复杂的情况。
高弦指了指平安准备应对考核的那几本书,语重心长地解释,我为什么一直严厉督促你抽出时间来读这些书,并接受老师的辅导,就是为了武装头脑。
要知道,在香江这个特殊的环境,影响力就意味着话语权。
而英国人是处理殖民地的高手,在离开香江之前,必然做着各种各样的部署,尤其是正治体制,现在最低投票年龄定在二十一岁的区议会不就是已经搞到了第二次了嘛。这还只是表面的,无形当中的诸如“英属香江人”、“香江人”、“中国人”身份认同观念更加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