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晚。</p>
布利尔达市曼霍特中心地区。</p>
夜幕深沉，兰奇和塔莉娅漫步在宽阔的百老汇中心广场，中央的喷泉在灯光映照下烁亮。</p>
现在是十一月五日，晚七点。</p>
超越温吞缓慢的车辆，闯过十字路口刚变化的指示灯——</p>
这里无论是离布利尔达歌剧院还是离帝国特别行动处所在的霍尔沃斯十字路口都只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p>
不过兰奇今晚来到此处，既不是要去歌剧院，也不是行动处的工作。</p>
而是先前他去影世界期间，家里收到的一张邀约。</p>
马奎尔队长想要宴请他，与他聊聊。</p>
于是兰奇带着塔莉娅来到了这座餐厅。</p>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帝国特别行动处的耳目，出去的人越多，越容易出现不必要的破绽。</p>
血月城决战之前的这大半个月，他们低调行事就是最好。</p>
在兰奇的说服下，塔莉娅和西格丽德终于不再坚持要三个人一起出门。</p>
但根据塔莉娅和西格丽德之间莫名的协议，下次遇到这种需要带上未婚妻赴会的情况，轮到西格丽德陪他出门。</p>
今晚他带上的是塔莉娅。</p>
塔莉娅有着优秀的鉴谎本领。</p>
且最主要的是，吃饭的场合如果不让她去，就有点虐待老人了。</p>
“嗯？”</p>
塔莉娅侧目看向兰奇。</p>
“塔塔，快迟到了。”</p>
兰奇煞有介事地望着远处的大楼说道。</p>
塔莉娅闻言，也略微迟疑地点头，然后加快了步伐。</p>
他们今天要去的十一麦迪逊公园餐厅是由帝国著名厨师托马斯·凯勒开设的餐厅，位于百老汇广场附近的温西自由纪念大楼十一层，提供精致考究的现代帝国式料理和一流的服务，同时是布利尔达市最奢华的餐厅之一。</p>
餐厅提供季节性的九道帝国式传统菜单和九道素食菜单，每位客人的菜单都略有不同，以保证用餐体验的独特性。</p>
大面积落地窗将露天空中公园和布利尔达圆环的迷人夜景尽收眼底。</p>
两人一路前往了大厦，乘梯上楼。</p>
刚出舱门，抵达十一层餐厅门口的塔莉娅嗅了嗅，就知道来对地方了。</p>
“这是一个寻常需要提前一个月预订的餐厅，如果没预约，好像很难吃到。”</p>
塔莉娅给兰奇讲着她在布利尔达美食周刊上的了解。</p>
在这家餐厅，男士需要穿着套装或正式礼服，女士则应穿着鸡尾酒礼服或小黑裙，大家几乎都穿着正装。</p>
所以今天她和兰奇也打扮得格外像一对新婚夫妇。</p>
应该不会引起马奎尔队长的怀疑。</p>
穿过自动旋转的玻璃门，就可以看到餐厅内部整体的高质感纯黑色风格以及窗外的空中庭院和露台。</p>
夜幕降临时，点点星光仿佛倒映在窗台上，给顾客一种如梦如幻的美感。</p>
“客人，请问是马奎尔先生的同伴吗？”</p>
彬彬有礼的服务员在第一时间来到了两人面前，根据顾客的预约时间和人数推断出了他们大致是哪一桌。</p>
“对的。”</p>
兰奇微笑点头道。</p>
“好的，请跟我来。”</p>
服务员的语速尽显专业，不急不缓，引领他们就座的同时，递出一块精心制作的荔面黑色牛皮指南。</p>
塔莉娅将其翻开，挽着兰奇往前走，一边看指南。</p>
烫印的字迹整齐有序地排列在那黑色的封皮上，翻开后即是菜单，不过今天想必请他们用餐的马奎尔队长已经点好了。</p>
鲜花的芳香与空气中弥漫的松露和黑椒的味道交织在一起。</p>
穿着笔挺制服的侍者在餐桌间来回穿梭或停留，他们细心为客人斟上醒好的红酒，时不时传来餐具轻碰的清脆声响。</p>
两人很快就看到了过道尽头，被服务员伸手指向的一桌。</p>
而坐在一侧的马奎尔，已向他们抬起了手。</p>
马奎尔今天没有穿着他的皮夹克，而是正装革履，前来请兰德里夫妇用晚餐。</p>
“马奎尔队长，久等了。”</p>
兰奇带着塔莉娅加快了步伐，走到了马奎尔所在的卡座餐桌的对面沙发。</p>
“没有，我也是刚到。”</p>
马奎尔摇头笑道，注视着入座的两人，</p>
“我擅自点了些餐品，你们看看有什么要加的。”</p>
他问兰德里教授和其夫人。</p>
“不用不用，让您破费了。”</p>
兰奇连忙否认。</p>
要是让塔莉娅敞开了吃，等马奎尔看到账单时，估计高低要得罪马奎尔，结下梁子。</p>
塔莉娅顿时变得有些气呼呼，像猜到了兰奇在想什么。</p>
“还有一位夫人，没来吗？”</p>
马奎尔等和服务员确认完菜单，向兰奇问道。</p>
“在家怄气呢，别提了。”</p>
兰奇叹息。</p>
“不容易啊兰德里教授。”</p>
马奎尔懂了什么。</p>
得同时照顾好两个太太的心情，也算是兰德里有本事了。</p>
“教授，你知道吗？戴克斯处长在听说你带了两位未婚妻来布利尔达之后，他的态度吗？”</p>
马奎尔拿起酒杯，敬兰德里。</p>
“肯定对我很失望吧。”</p>
兰奇以水代酒，回敬马奎尔。</p>
“不，你太小看戴克斯处长了。”</p>
马奎尔抿着酒，讲道。</p>
“怎么说呢？”</p>
兰奇诚心提问。</p>
“戴克斯处长不怕手下贪或者色，这样的人更好掌控。”</p>
马奎尔望了眼周围，在这里并不会有帝国特别行动处的其他眼线，他早就排查过，他们可以畅所欲言。</p>
兰德里如今两个未婚妻在手，反而让戴克斯对他眼神多了点青睐。</p>
本来如果一个未婚妻，还有可能会被戴克斯怀疑是找来应付差事的人选，但两个就绝对不是了，除非全是草台班子，闹了乌龙。</p>
马奎尔也是同样的道理，他马奎尔贪，戴克斯有时对马奎尔执行任务时的抢掠和小动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至于红隼尼古拉，没什么破绽，但由于他是戴克斯公爵的得意门生，戴克斯对尼古拉关爱有加，可能会怀疑他，但不会随便向他表露出怀疑。</p>
所以马奎尔很担心戴克斯公爵会偏心向尼古拉，想办法让尼古拉在这关头立下功劳，反超他马奎尔，这样他马奎尔也没法不服。</p>
“原来是这样……”</p>
在上正餐之前，两人寒暄着。</p>
塔莉娅几乎都保持着安静，时不时望着隔壁餐桌上的餐品，咽咽口水。</p>
帝国特别行动处里，由于兰德里教授总是被红隼尼古拉名曰“保护”的监视着，戴克斯处长也默许了让尼古拉来负责兰德里教授的行程，所以马奎尔和兰德里教授很少有机会单独聊天。</p>
大多时候，都是在行动处总部见到了，礼仪性地说两句。</p>
马奎尔对兰德里的印象不差，因为兰德里和尼古拉不对付，但兰德里对他马奎尔一向尊敬有加，所以马奎尔老早就想拉拢一下这位教授了。</p>
很快，晚餐就开始了。</p>
侍者为每位客人呈上一份开胃菜，玉米蓉搭配鱼子酱和黑松露。</p>
乳白色的玉米蓉在碗底摊开一片绵软，中间用一勺鱼子酱堆成小丘，缀以薄薄的黑松露片。</p>
塔莉娅用银勺轻挖，玉米的香甜、鱼子酱的咸鲜和松露的馥郁在口中交织着奇妙感触。</p>
接着是头盘，侍者端上一个白瓷圆盘，盘中置着鹅肝慕斯配无花果。</p>
粉嫩的鹅肝慕斯被切割成小方块，外裹一层焦糖色的蜂蜜，点上无花果酱。</p>
鹅肝的丰腴、焦糖的香脆、无花果的酸甜，塔莉娅无心听兰奇和马奎尔的对话，只全心品尝着。</p>
她刚吃完，油封龙虾配黑椒酱就被送了上来。</p>
晶莹剔透的龙虾肉在黄油的浸润下散发光泽，肉质劲弹细嫩，带着海洋的鲜甜。</p>
灯光在地砖角落跳跃，手工制冰的晶莹，酒瓶的光泽，新上餐品的雾气，一切都在光芒中折射。</p>
“兰德里老弟，还请见谅，这么久了我才第一次邀你出来吃饭，没有怠慢的意思，都怪尼古拉那家伙总在从中作梗，防着我和你搞好关系。”</p>
马奎尔饮着酒，知音难逢般地讲道。</p>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很理解。”</p>
兰奇回以礼貌的笑意并感叹，</p>
“不过的确，一说到戴克斯公爵的隐退意向，我就感到头疼，真的不希望这个关头有什么变动了，总感觉会有大事情发生。”</p>
旋即，兰奇也想起了什么烦心事般，摇摆不定地自语。</p>
对他这种帝都的中立人物来说，其实如果没有明确的倾向，任何风吹草动和权力的重新洗牌都是坏事。</p>
因为他只能随波逐流，有可能忽然一下就要被打压，或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p>
“如果兰德里老弟有什么想法，还请与我分享一二。”</p>
马奎尔对兰奇说道。</p>
兰奇沉吟。</p>
“我只知道尼古拉如果过好了，我肯定就没法过得好了。”</p>
兰奇回头看了眼走廊，像已经对红隼尼古拉有心理阴影了，确信周围没有人，才马奎尔队长答道。</p>
“……”</p>
马奎尔盯着兰德里那湛蓝的眼眸，那是发自内心，真诚的眼神，他似乎十分希望这个行动队长能成为新的帝国特别行动处处长。</p>
“看来大家都英雄所见略同。”</p>
马奎尔逐渐缓慢地点头认同。</p>
其实仔细想想，兰德里今天会来这里见他，显然也是懂他的意思。</p>
他们两个的利益尽管不完全重合，但尼古拉高低都会挡在他们面前。</p>
即使不考虑兰德里如今在帝国军工界的地位和潜力，马奎尔也很确信，于兰德里交好没什么错，毕竟今天简单的交谈，就让马奎尔对兰德里好感不少。</p>
他丝毫没有那种魔法工学天才桀骜不逊的性格，也不会认为有了名声，就不用考虑别人的情绪。</p>
现在并不能急着和兰德里打探什么，越关键的情报，就越容易引起戒心。</p>
“你家夫人真的好安静，来这里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p>
马奎尔忽然岔开话语，望向了斜对面的塔塔。</p>
她还在吃。</p>
像饿牢里出来的。</p>
“……”</p>
塔莉娅嚼着虾肉抬起头，困惑地望着他俩。</p>
她不会是因为未婚妻装得不像，被行动队队长怀疑了吧？</p>
“她呀，以前有段时间一直吃不到好的，整天饿肚子，还要去跟猫抢吃的。”</p>
兰奇哑然失笑。</p>
“啧，明明是你忽悠我，要我喂猫，剩下的归我。”</p>
塔莉娅回想起往事，就没好气。</p>
“看来你们两个相遇的过往相当有趣呢。”</p>
马奎尔看着两人再真实不过的互动，评价道。</p>
他也没怎么怀疑兰德里夫人，她吃饭实在是太认真了。</p>
这种又像公主又像村姑的高贵土妹子，不是演的。</p>
“你就安心吃吧，不用有压力，我和马奎尔队长聊我们的。”</p>
兰奇轻拍塔莉娅的小臂，对她说道。</p>
全是破绽等于没有破绽。</p>
塔塔根本不需要演。</p>
塔莉娅点头，继续开始吃了。</p>
兰奇和马奎尔的存在，对她而言，并无影响，她就是来干饭的。</p>
餐厅里的气氛趋于平静，似一个黑色的宝盒，只有盏盏小灯闪烁着。</p>
餐厅桌子上的黑色桌布上静置餐具和玻璃容器，每张桌子边都有一个小小的餐单，而正在用餐的顾客大多都沉默或说话声音轻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