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刀……”
脸上浮现一抹狠厉,双目赤红,紧盯飞来赤焰。
探出右手,避也不避。
血肉灼烧声蔓延开来。
右臂乌黑,逐渐露出森森白骨,却又忽然附上金色符文流转,修复又破坏,纵使宁安如何能抗痛,此刻也是惨叫不止。
咔。
咔。
宁安颤颤巍巍,一块一块,亲手揭下已被烤成黑炭的皮肉。
白骨森森,泛着冷光。
金光流转,圣洁温润。
少年已是残破之身,若是寻常人,即便不流血身亡,起码也得倒地,再起不起。
哪儿会像他这般,站得稳当,颇的凛凛杀气?
火煞似是受不得挑衅,咆哮着提步举拳而来。
宁安锋芒毕露,光秃秃的手臂如刀刺出,直取火煞独眼。
宁安清楚,现在狂骨已经激发到极致,自己也只是一阶偏中的身体素质,若想以弱克强,便不能惜命。
以命换命,他最是熟悉!
火煞大惊,收拳成掌,去拦这搏命一击。
拿下这小子不过时间问题,又何必自损八百?
几番缠斗,它已经看出宁安几分神异,越战越强不说,尤其是骨头之硬,竟是还没打断一根!
骨刀坚韧,但并不锋利,火煞右掌稳稳抵住,左拳砸向宁安肩膀,欲废其一臂。
岂能料到少年端的狡猾,刺来白骨绵软无力,竟是虚招,身子早就借着自己送去的拳风,向后轻轻飘去。
乘胜追击是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
火煞占尽上风,扎稳马步,独目流淌着火焰,遥遥瞄准半空中的宁安。
宁安凌在半空,无处借力,眼中逐渐浮现一丝绝望。
差距还是太大了啊。
命悬一线,生死关头。
无数竹叶做的小鹤振翅猎猎,袭向酝酿夺命一击的火煞。
一时间,场中响彻金石咬合声。
“喂,那个谁!”
西莉卡指向宁安身后,沉声喝道,“它要跑了!”
宁安重重摔倒,来不及多想,循着少女所指方向看去,火煞被万千竹叶锁住,朝古城方向横冲直撞,撤退之意显而易见。
火煞怕了。
少女原本站在远处,气息内敛,丝毫没有高人风范。
哪成想是一鸣惊人之辈,控竹幻化之术出神入化,此时小鹤越来越多,烧不坏,驱不散,附在身上,有若千钧重。
宁安点头致谢,艰难起身,提起右臂白骨,一瘸一拐朝火煞去了。
竹叶小鹤一哄而散,将两人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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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映得红霞烂漫。
宁安再次被火煞打飞,瘫在地上,浑身没有丁点气力。
只感觉每次呼吸都成了十分累的事情。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府中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出去玩耍,死胡同里遇上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被一堆人围着揍,自己一时意气,举着拳头哇哇大叫就冲过去了。
那一次,他仿佛看见自己已故的祖爷爷。
宁安躺在地上,胡思乱想,过往的回忆走马灯般浮现心头。
叔父兄长一个个服用傀晶,前往战场,变成了灵堂木牌,从此天人两隔。
府外百姓对宁家推崇不已,一提起宁将军,就连每天挨饿的穷苦人家都要骄傲的挺起胸膛。
学堂坊间,街头巷尾,关于嘲笑自己花架子的歌谣,说自己吃不得苦,大少爷脾气。
那这算什么?
宁安用尽身力气,举起筋膜包裹的白骨,无声痛哭。
少年其实快要痛死了。
只是火煞还没杀掉,他顾不得哭。
白骨的确很硬,但自己力气越发小,纵使火煞不设防的站在他面前,他也刺不穿怪物最是薄弱的眼球。
普通人和二阶怪物的差距,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能够重伤火煞,已是骇人听闻的战绩。
宁安累极,眼皮灌了铅似的,躺在地上,疲惫望着天空。
缓缓合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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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宁安,火煞其实好不到哪儿去。
只见它手脚关节处卡着竹叶,下巴被削掉一半,独目坑坑洼洼满是凹痕,又被束缚在地,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西莉卡探出手,飘来竹叶聚成一把匕首,狠狠朝那巨目刺了下去。
豁口不大不小,汨汨流淌着鲜血。
待火煞最是虚弱时,满身小鹤相融扭曲,拧成一股股竹绳,捆住怪物,带到昏睡的宁安旁边。
西莉卡支起白骨,又按住火煞的头。
对准豁口,狠狠压下!
嗤!
赤色漫天,一时间亮如白昼,红光散去千丝万缕,最终化作一条条火舌,没入宁安胸口。
“便宜你小子了。”
幽怨声随风飘远。
西莉卡生起火堆,守在宁安身旁,看看少年未干的泪痕,又看看天空黄澄澄的月亮,干脆也躺在地上。
不知怎的,心里头莫名泛起一句话。
“露从今夜白,”
“月是故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