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他坦率承认,又能怎样呢?
阻止她们相Ai的顽石,全部都不会凭空消失。
走到室外的下沉广场,小钟才吹着凉风清醒了些,多少愿意T谅他的较劲不甘,特意跑过来,就撞见自己那副狼狈模样,差点出事。
理解也没法改变现状。如此别过,就最好了。
可在他眼中,小钟看起来竟是那么不懂事。他以为她只是在使小X子,闹脾气,像一只影子一样跟在后面,既放不下,又不想撞在气头上,再来自讨没趣。
漫无方向地走过好远,她为此恼起来,转过头吼他道:“不是都让你别跟着吗?等下我自己会回去。”
他却理直气壮地回绝:“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人。大晚上的,万一你在大街上昏过去,被人捡走怎么办?”
“我已经清醒了。”她瞪住他。
冷淡的眼神却在相视间逐渐化软,显出藏在冰下的哀怜。他叹息问:“你要去哪?”
“跟你没关系。”
此时正好来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小钟决定就在这里,彻底甩掉这个跟P虫。
她假装要过即将红灯的那边马路,领着他在斑马线前站定,余光却瞥着另一个方向。直到那边的绿灯开始倒计时,她迈开腿飞奔过去。
可没出两步,她就被他眼疾手快地捞住手臂,揽在身前。
“你想去哪?”他挑眉又问,似往常那般从容作态,面上却难掩疲倦。
小钟奋力将他甩开,r0u着被捏痛的手腕,凶道:“要你管!”
他长凝着眉心,明知多半是无用,还是勉然挂出一抹讨好的笑,向她伸出手唤道:“小钟,跟我回家吧。是我不好,我……不会再那么说你。也不该明知你不开心,还非要在那里弄。真的,不敢了。”
“白痴。”小钟掷地有声地骂道。
既然他愿意让步,她或许也该好好说话?可听着他不得要领的道歉,她也疲倦起来,弄不懂该怎么传达给他,她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孩子气,她们在想完全不同的事。
彻底逃避,抑或b他面对,她在这之间迟疑许久,终于直白问:“你还是将我当成小孩吗?”
如此问分明可笑,可他却面不改sE,给出更可笑的回答:“是。”
但这已足够传达他的心意。
最后留些余地,也对彼此都好。
她盯着他缓缓后退,确认他稍微放松警惕,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跑往树影婆娑的古刹近旁。
这个地方她曾来过,在还很小的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三个人,也是此生最后的家庭出行。当时的她还充满疑惑,被孩子y绑在一起的那两人,竟也能心平气和一起散步,闲谈十多年以前的城市。
她们少年时的这条路还只有两车道,节庆时汇聚各sE各样的江湖艺人,来了总会有惊喜。可自从扩建成六车道,这样的景致就再也没有了。只有一点一点移植过来的香樟与茉莉,寂然不语。人们发现,闹市与古刹,原来也只有一墙之隔。
无趣老男人的灵魂,只剩酒桌上颠来倒去的几句吹水,父亲正是如此。三人无话可说的情境,他念叨起自己那些贫瘠的谈资:“这座寺里的佛舍利听说很灵,能遇见人的生Si。我一个朋友不信邪去看,吓得半Si,没过几天真就下去了。要我说,神佛、因果这东西,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凡人要求保佑啊。”
妈妈却很不客气,“为了求得保佑才去求神拜佛,实在算不得虔诚。不如信自己。”
“可人的本X如此,谁都想不付出,却占有更多好处。”
妈妈素来是不落人短的X子。父亲明知自己不如她口齿伶俐,却无b介怀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就是辩不过,也要y辩两句。
……
若说此地有什么不同,是往昔的小树,终于成长得遮天蔽日。就像长大的人不得不冷静成熟,它们张开自己的怀抱,任由快要Si去的藤萝绕上身,温柔掩去枯萎的伤口,也包容失魂落魄的人,她们心底不可示人的晦暗秘密。
还有她,碎成玻璃渣的这一日。
疲倦就像灰尘一样落下,黏糊糊的,拂不g净,做什么都不舒服。
积在枝桠间的宿雨,也雪上加霜地落下来,坠了几滴在肩头、发间。不一会的功夫,就乱珠般地越坠越密,坠得发沉。她茫然站在树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真下雨了。
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微h的光,在雨里缓缓晕开。
不知是在期待哪一种不可能的奇迹,她转回头望。
大钟还不声不响跟在几米以外,神情忧郁,像一枝被雨打Sh的野海棠。什么傲气,什么棱角,全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冲没了。
她本以下定决心,不再与坏男人讲话。可眼下突逢急雨,他竟还没心灰意冷地离去,一时竟有几分不离不弃的意味。她多少有点感动,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带伞没?”小钟故意不去看他,若无其事问。
他怕说任何话都将再次惹怒,只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现在怎么办?”她一边问,张开手指,在头顶立起挡雨的小尖。他马上撑开手里的西服,盖在她头顶挡雨。
“你遮一下就好,我没关系。”他又别扭着走回雨中,拽起她的手臂,走往能够躲避的檐下。
外套挡出少许安宁与暖意,雨声被隔得闷顿。小钟愣神,半推半就跟他走了两步,却将外套揭了,拽他停步。
雨滴溅落粗野的木石气味,打在身上越来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又是各怀心事的两两相望。
示弱,避退,点到为止却绝不逾越的关心,所有这些无非是说,他还在怄气,但又觉得自己是大人了,总该让着她一点。
就那么指甲盖的一点。
什么都不肯直说,还不是要她来猜。
哪里成熟,哪里像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