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代又照例聊起拉马努金最感兴趣的数字:“今天我与李谕先生坐的出租车牌号是1729,思来想去,我觉得它肯定是个没什么意义的数字。”</p>
<div class="contentadv"> 刚说完,又加了一句:“希望不是一个噩兆。”</p>
拉马努金立刻说:“不,它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数字!在一切可以用两种不同方式表示成为两数立方之和的数中,1729是最小的。”</p>
哈代惊讶道:“真是这样?”</p>
拉姆努金很肯定地说:“绝不会出错。”</p>
找一个可以表示为两数立方之和的数很简单,例如2的立方+3的立方=35。但是35不可以表示成另一种两个立方数之和的形式。</p>
一直到1729,才可以用12与1的立方数之和,以及10与9的立方数之和来表示。</p>
李谕早就耳闻这个故事,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一眼看出的?”</p>
拉姆努金随口说:“我以前就发现了。”</p>
“差点忘了,组合数学一直是你最擅长的,”李谕说,“难怪李特尔伍德教授说,每个正整数都是你的朋友。”</p>
拉马努金两个月后就会搭乘轮船回印度,再过一年,则会因为结核病加重死去。</p>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里又做出不少成就,笔记本上多了650个神奇公式。</p>
以往很多人都说结核病人会出现回光返照的情况,拉马努金或许就是个例子。</p>
印度的医疗条件实在太差,要是在孟买之类英国殖民者多的地方还好,但拉马努金的老家就简陋得多了。</p>
一年后的春天,拉马努金在被结核病折磨许久后撒手人寰,享年33岁,他临终时身边有妻子、父母、两个弟弟和几个朋友。</p>
当天稍晚他们为拉马努金举行了葬礼,但拉马努金的正统婆罗门亲戚都没来,因为拉马努金曾漂洋过海,回到印度后又因病体难支没有进行所谓的净化仪式,在他们看来,拉马努金是受了玷污的。</p>
——</p>
探访时间结束后,李谕与哈代返回了剑桥,次日,受到邀请进行了一场讲座。</p>
剑桥现在的学生数量远少于四年前,李谕的讲座还是坐满了听众。</p>
内容偏向于天体物理学,包括一些天文学新成果以及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场方程。</p>
讲完后,爱丁顿特地找到李谕谈起了最近的计划:“今年五月会发生一次日食,我将亲自带领队伍观测。我坚信,这是验证相对论的历史性时刻。”</p>
李谕说:“好在大战结束了,不然英国政府和军部说不定会因为你想要验证一个德国人的科学观点而不满。”</p>
爱丁顿说:“他们一直不满,不过没有什么用,皇家天文学会早就为我说了情。”</p>
他和罗素一样,都是反战者,曾因为拒服兵役而面临牢狱之灾(1918年,35岁的他仍然被征召),后来是皇家天文台的戴森说服海军部,同意爱丁顿可以在下一次日全食期间率领远征队检验相对论,以这种方式为祖国更好地服务。</p>
所以爱丁顿注定了要去日食观测。</p>
当然了,这也几乎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科研成果。</p>
相比量子力学,广义相对论的验证一直是科学界的大难题,通过日食证明光线偏折算是最好做的一个验证试验。</p>
广义相对论里有很多东西需要验证,但引力导致光线偏折的现象至少可以先证明广义相对论在现实领域的正确性,毕竟物理学最讲究的就是试验。理论物理学家的所有理论最终还要拿出实验上的直接证据才行。</p>
李谕说:“日食观测好像要去赤道一带。”</p>
爱丁顿说:“是的,为了防止1914年的覆辙,这次我准备组织两支考察队。一支队伍前往巴西北部的亚马逊丛林;而我则会在几内亚湾的葡萄牙殖民地普林西比岛架设照相机。只要有一处完成拍摄,我们就不用再等到下一次日全食。”</p>
李谕说:“我也坚信相对论是正确的,它在数学和物理两个层面都完美无缺。”</p>
爱丁顿说:“就是因为院士先生懂相对论,我才愿意给您提这些,现在全世界依旧没几个人明白这个深奥又玄妙的理论。”</p>
爱丁顿的最终观测结果还不错。</p>
日食持续时间大约五分钟,爱丁顿在几内亚湾的普林西比岛拍摄了16张照片。</p>
巴西那边的天气则要更好一些,而且巴西的考察队搭设了两组照相机。</p>
但结果不可能当场看出来,需要把底片运回英国冲洗、测量和比较。</p>
需要等到9月份才能揭晓答案,但科学家们早就望眼欲穿。</p>
在很多人看来,爱丁顿之行带有一定政治色彩,反映了战后英德之间的较量:英国的牛顿理论预言了大约0.85弧秒的偏折,德国的爱因斯坦理论则预言了1.7弧秒的偏折。</p>
在巴西拍摄的一套质量很高的照片显示了1.98弧秒的偏折;另一套设备拍摄的照片则有些模糊,因为镜片受到影响,拍摄的照片显示了0.86弧秒的偏折。</p>
然后是爱丁顿在几内亚湾普林西比岛拍的底片,由于星星比较少,需要复杂的计算分析数据,最终它们显示大约偏折了1.6弧秒。</p>
此前提到过,爱丁顿是个数学上的完美主义者,对广义相对论优雅的数学表达非常痴迷。他没有理会巴西那组较小的数值,毕竟那套设备确实出了问题,爱丁顿比较偏向他本人在非洲得出的有些模糊的结果,得出的平均值是1.7弧秒多一点。</p>
这个结果已经非常符合爱因斯坦的预言。</p>
李谕对爱丁顿说:“在下可以赞助你的观测之旅,我的游轮设施先进,而且比大多数你能找到的船只都要舒服得多。”</p>
“太感谢院士先生了!”爱丁顿对李谕的提议非常高兴,“现在所有的船都像军舰,非常讨厌!肯定没法与一艘正儿八经的游轮相提并论。皇家学会经费也比较紧张,没法提供战前那样的观测条件。”</p>
李谕笑道:“祝你一切顺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