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兹这么说没啥毛病,毕竟他和普朗克本质上属于一类的人,在这个激荡的时代,经典的物理观念并不是轻易可以抛开的。
普朗克提出量子与洛伦兹使用新的数学技巧是出于同样的原因:迫于无奈。
但他们迫于无奈所迈出的这一步又对今后的科学发展至关重要。
时代的裹挟啊!
合上爱因斯坦的论文后,昂内斯说:“这些理论上的东西听着就让人昏昏欲睡,还是去看看我的实验室吧,阁下不是也对低温物理感兴趣嘛。”
李谕欣然同意:“这是我来到莱顿大学的一个重要目的。”
来到莱顿大学鼎鼎大名的低温实验室,李谕刚进入时有点惊讶,张了张嘴但没说出口。
范德瓦尔斯立即说:“不用忍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觉得这里像一个啤酒厂?”
李谕坦诚道:“是的,简直太像了!”
范德瓦尔斯听了哈哈大笑,然后向昂内斯伸手:“你输了!”
昂内斯随即给了他一张10荷兰盾的钞票。
李谕讶道:“两位这是?”
范德瓦尔斯满意地收好钱,笑眯眯地说:“此前我和昂内斯教授打赌,你第一眼就会把这里当做啤酒厂,他还不相信。”
“是这样啊,”李谕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的,但真的太像了。”
范德瓦尔斯和昂内斯关系很好,两人合作的时间长达数十年。
昂内斯制造低温,离不开范德瓦尔斯的方程。
物理虽然不像数学那么追求完美的严谨性,但也不是随便闹着玩的。
正是三十年前范德瓦尔斯那篇把理性气体状态方程推广到了液体理论的博士论文,才让气体液化有了理论上的支持。
范德瓦尔斯的方程对工业界影响非常大,因为几乎任何气体的等温线都可以借此得到,也就知道了这些气体在什么条件下可以被液化。
由于使用的是多级制冷的原理,所以实验室里有好多罐体,说是啤酒厂的确非常形象。
“没啥不好意思的,你看,”昂内斯抬手指了指一些罐体,“有一些大小合适的罐子我就是专门去找喜力先生要来的。”
李谕差点忘了,喜力啤酒不就是在阿姆斯特丹嘛。看过欧冠的人对喜力啤酒的广告绝不陌生。
李谕笑道:“难怪我闻到了一些啤酒花的味道。”
洛伦兹则指了指另一个角落:“你的鼻子很灵,那里正有一罐没有拆封的喜力啤酒,就是喜力先生赠送的。我动不动来这个实验室也是冲着这些啤酒。”
昂内斯哭笑不得地解释说:“其实我早就告诉喜力先生,我已不再缺少罐体,他还是每周定期送来好多。”
洛伦兹摆摆手:“就让他继续送吧。”
李谕又看到了一些海关单子,好奇问道:“实验室所用的氦气该不会都是从美国进口过来的?”
昂内斯说:“就是从美国运过来的,据说去年美国人在堪萨斯州发现了一座富含氦气的油气田。”
老美运气的确挺好,当时这座油气田的天然气点不着,是科学家发现里面有氦气。
老美顺势基本掌握了球的氦气供应。
不过此时尚且没有超导、没有火箭推进器、没有高端芯片制造业,氦气的主要用途还是军事,也就是氦气飞艇。
李谕说:“您就不怕美国人距离近方便实验,提前搞出来氦气的液化?”
昂内斯说:“他们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范德瓦尔斯同样很自信地说:“别说氦气,他们连氢气都无法液化呐!”
昂内斯又说:“我们担心的反而是德国人。”
李谕说:“莫非是害怕他们制造飞艇疯狂采购氦气?”
昂内斯说:“就是这样,上个月我们有一批氦气运过来,差点被齐柏林公司的人半路截胡。当然也不是明抢,他们要出多20的价钱采购。切,别说20,100我也不会接受!”
李谕笑道:“各位是把美国直接当成原材料供应地了!”
昂内斯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吗?”
李谕狂汗:“是……吧!”
欧洲人此时是真的自信啊,根本没有把美国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