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二章 乌龟咬王八(2 / 2)

这两招在诡辩上,都是高招。也难怪后来新文化运动的大老们很多时候明知辜鸿铭是在诡辩,也在暗中承认他才气难掩。

只可惜聪明才智有那么一点点用错了地方。当然了,时代的进步正是在这种思想的碰撞中发展起来,少了辜鸿铭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人,还真少了许多滋味,一道菜炒出来,就少了一点好色泽。

除了辜鸿铭,还有很多人在激烈反驳李谕,尤其是各大书院的秀才、举人们,虽然科举在两年后就要废除,不过现在不还没废除哪,所以大部分读书人还是把科举当做出人头地的最大机会。

而科举考的就是经典古籍,李谕这么骂他们的看家学说,当然不能接受。

这下可好,李谕本来是想要用一个最经典的例子来阐述道理。但道理是阐述明白了,人家压根不看你的道理啊!

根本不跟你讲道理,反正说先贤错就是不对,就是犯禁。李谕明白最关键的人物还得是辜鸿铭,擒贼先擒王,只有按下他才行,否则自己真能被上万秀才举人们给疯狂

“网暴”。不过既然是反驳,就可以利用一些西方的人物,现在提出这些人来才是最好使的。

《申报》记者史量才急匆匆找到李谕:“先生,您快点想想办法吧,现在我的报馆都要炸锅了。”李谕问道:“怎么回事?”史量才说:“大家都拿着《列子》,要你解释里面的注释,否则就要你登报道歉。”还好杞人忧天的故事出自《列子》,这本古籍算是道家的经典,如果是出自儒家,怕是这些人要提着棒子找李谕了。

李谕不慌不忙说:“不用紧张。”史量才是站在李谕这边的,此时却急道:“你这次算是闯祸了,就算是你想警醒世人,也不该得罪读书人!你以前写东西也不这样,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引经据典了?”李谕笑道:“我知道的经学典故可不多。况且,他们是读书人,我也是读书人啊。”史量才说:“你?”李谕说:“对啊,难道只有读四书五经的才叫读书人,研究科学就不是读书人了?”史量才叹了口气:“恐怕在他们眼里,还真不是。”这种观念一时半会真的转不过来,科举制度废除之后才会好一些,因为那些一心求功名的人彻底没了出路。

当然了,这又导致了许多社会问题,不过大势所趋,已经没办法了。李谕说:“你告诉他们,我也是读书人,起码我能背几首唐诗宋词,商女不知亡国恨……”史量才打断李谕:“我说疏才兄啊!你怎么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真的不能得罪读书人的,你可能不懂,但凡了解历史的,谁不知道不能得罪读书人,连秦皇汉武都没落得好下场。”史量才是真的蛮担心李谕的情况,而且秦始皇和汉武帝的确因为得罪读书人,一个个被口诛笔伐。

尤其秦始皇,那是被骂了两千多年啊。一个本来丰功伟绩的人被生生骂成了千古暴君。

所以史量才说读书人惹不起不无道理。不过李谕当然也是读书人!算起来,从六岁上小学,怎么都是上了接近20年学的人,古人说

“寒窗苦读十年”,自己都快二十年了,资格哪里不够。李谕笑道:“我知道了,这不,道歉书都写好了。”李谕把一份稿件拿给了史量才。

史量才,舒了一口气:“就是嘛,识时务者为……喂!你这写的是什么?!”李谕说:“这么发出去就是。”史量才说:“可是……这……”李谕坚决说:“没问题的,我是一个字都不会改了。”史量才没办法,只好原话在报上发了出来:“辜鸿铭先生也算是学贯中西之人,我想定然听说过西方的先贤。西方大贤者亚里士多德,他的时代与我们的孔夫子差不多,绝对说得上是西方最高等级先贤之一。连他都被加利略用一个铁球试验证明了错误,又怎么能说先贤不会错哪?况且即便是亚里士多德本人都如此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人家自己都大大方方承认了,所以先贤也会犯错。至于辜先生说我不懂经学,我承认;但我要反问一句,辜先生可懂科学?我通篇在讲科学之道,有哪句话错了?我给辜先生出的那道半费问题又解出来了吗?或者我给辜先生再出一道数学题或者物理题,您能解出来我就承认我错了。否则您一个不懂科学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信口开河?既然您不懂科学,又批判我,岂不也是信口开河。咱们两人不就成了乌龟咬王八,——自家人不识自家人。”李谕反正是经历过互联网对喷的,以前一直没机会施展,现在好不容易逮着辜鸿铭,可不能放过。

蔡元培看着李谕最后这句话捧腹大笑:“乌龟咬王八,哈哈哈!疏才你真是太有趣了!”李谕也笑道:“以前我就说过,敢于自嘲的人,就不怕被人嘲弄。以后谁再骂我,谁就是王八。”蔡元培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然后又问道:“如果是不骂你,认同你的人哪,就比如我。”李谕说:“那先生就可以喝我这口甲鱼汤,营养丰富,强身健体。”蔡元培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分明就是金酱甲鱼汤,滋补得很!”李谕说:“就是不知道辜先生能不能喝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