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绝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明岚莺好笑的看着他,“我们都这般境地了,还怕什么?左右都有你护着我和宁儿,只要没死,总有办法活下去。”
叶绝律没说话了,明岚莺莞尔一笑,“今日我如果没来,你打算如何收场?”
叶绝律沉默,但明岚莺看见他下颚紧绷,浑身肌肉也收紧,仿佛下一刻就会豁出去,一切不言而喻。
“士可杀不可辱?”明岚莺了然的挑眉,他的骨气她可以理解,但不能认同,“如果你真的没了也好,我可以直接带宁儿走。”
叶绝律:“……”
明岚莺还惦记着他们抓金雕这件事,“他们为什么要抓金雕?”
“恒亲王身体不好,太医说需以金雕骨入药,金雕血为引,恒亲王就去求了皇帝。”
明岚莺对这个恒亲王没有印象,但也懒得多问,“你怎么知道?”
“发了布告,得金雕者,生死不论,可免其罪。”
“那你呢?”明岚莺看着他,眼睛里很平静,好像只是问一个普通的小问题。
叶绝律面不改色的举起一只手,“我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想法。”
“那就行。”
如果叶绝律也有抓金雕王的想法,明岚莺不知道该帮谁,一个是她现在的生活保障,一个是她以后的帮手。
快到家时,两人默契的同时松开手,冬夏带着宁儿在院子里等着,远远的也看到了两人亲密的靠在一起回来的,心底也为两人高兴。
“明娘子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药没处理呢。”
明岚莺装了一篮子鸭蛋给她,“别客气,你太瘦了,吃些鸭蛋补补也好,给你祖父补补也好。”
冬夏推脱不掉,只好再三道谢这才拎着篮子走了。
叶绝律在外面收拾鸭粪,明岚莺在平整的石板上用沾了水的毛笔继续教宁儿识字,她没教什么成年人的大道理,有些事,宁儿反而比其他人懂得多。
家里该添置的都添置了,银子该花的也花了,但大型家具还没换,叶绝律也没说换,她就有点其它的打算,还剩余两百一十二两多的碎银子,明岚莺心里踏实的很。每日都安排的很充实,有钱赚有饭吃,还能有余粮,体重也在每日往下掉,现在已经能看到身形了,叶绝律每天照常披星戴月的去铁匠铺,只不过没有再去干搬货这种重活了。
日子总是慢慢的越过越好,天气也是慢慢的变冷,和冬夏唠嗑的时候,明岚莺知道再过一个月开始下霜下雪,就是真的入冬了。
霜雪还没来,一个不速之客先来了,是明岚莺的老熟人冯奶娘。
朴素的青布马车高调的在村子里寻问了一圈她家的住址,然后缓缓停在院子外面,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妇女,一身藕荷色描荷花的褙子,繁琐的发髻梳的油亮,插着四根金钗和一对金打的掩鬓,脸上擦着浓郁的脂粉,看派头是比寻常人家的当家夫人还金贵的样子。
冯奶娘一脸嫌弃的看着周围的环境,明岚莺抱着大木盆撒谷糠喂鸡鸭,她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高调的马车,但直觉告诉她没好事,所以装作没看见。
冯奶娘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明岚莺,还是胖胖的样子,身上的衣裳好像也不合身,一头长发随意的扎了个粗俗的麻花辫,没有任何首饰装饰,袖子大大咧咧的撸起,还围着粗布围裙,抱着个大木盆,看起来和村里干脏活粗活的乡野妇人一样。
“我的大姑娘啊!你受苦了啊!你这么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怎么被欺负成这样了啊——”
冯奶娘突然哭丧似的嚎了一声,周围林子里歇息的野鸭都给吓一跳,骂骂咧咧的飞远了。明岚莺烦躁的放下木盆,前身能过成现在这样,明家许多人都功不可没,包括眼前亲自带着她长大的冯奶娘,前身没明白的事,她记忆里都清清楚楚的。
双手叉腰怒视着她,“你谁啊?在别人家门口哭丧似的,爹妈没了?”
冯奶娘的干嚎声一下卡在嗓子眼里,装模作样抹眼泪的手也悬在半空,明岚莺舀了盆水洗手,顺手把脏水泼出去,刚好泼到冯奶娘脚下。
“哎呦我——”冯奶娘跳脚的躲开脏水,刚要骂她小贱人,一抬眼和明岚莺冷漠的眼神对视上了,不知为何心里突的一跳,有点害怕的下意识闭上了嘴。
一眨眼,明岚莺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看着她笑得眉开眼笑的,仿佛见了亲人,“哎呀奶娘!是你啊!我远远的看不清你,你怎么不早说呀!”
刚才那令人心惊的眼神好像是幻觉一样,冯奶娘愣愣的回过神,“大姑娘,你这是经历了什么啊我的老天爷啊!姓叶是不是虐待你了?哎呦我的大姑娘啊,从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在这样真是心疼死我了,你跟奶娘说!奶娘替你做主!”
明岚莺眼睛一亮,紧紧抓住她的袖子,“奶娘你带我会去吧!我不想呆在这里,这里哪哪都不好!我要回去!”
冯奶娘一顿,“行,奶娘带你回去,但是这现在还不行,还需再等等……”
明岚莺立马变脸了,蛮不讲理的样子,一下用力的甩开她的手,“那你来干什么。”
冯奶娘龇牙咧嘴的捂着胀痛的手腕,想怒又只能赔笑,“老奴想念您啊,林姨娘和三姑娘都牵挂着您呢!”
“那她们有没有托你带东西给我?”
明岚莺看着她头上的金钗,心里盘算着能抢过来几根,必要让她出点血。
“这,这倒没有,不过大姑娘再等等,很快就能接您回京了,回京后您想要什么都有。”
明岚莺顺手在围裙上随意的擦了擦,伸手到冯奶娘面前,“好啊,既然现在不能带我回去,但是我没钱了,我想买几身衣裳都没有,她们没给我带东西定是不想念我,奶娘既然都亲自来看我,那先给本小姐点银子花花,本小姐可以勉为其难的在等一阵。”
冯奶娘面露难色,明岚莺立马就变脸,“怎么?奶娘不乐意?那我现在就要回去找祖父理论!都不管我死活,现在你又来干嘛!走走走!赶紧走!”
冯奶娘连忙拉住她,“没有没有,大姑娘想岔了,老奴出门没带多少银子——”
“有多少先给多少,本小姐还不乐意呆在这!”
冯奶娘一咬牙,掏出钱袋子,本来想给了几十两算了,结果整个钱袋子都被明岚莺抢去,明岚莺打开一看,散银子加银票也就一百多两。
偏偏明岚莺还露出嫌弃的神色,“本小姐看你头上的金钗成色挺不错的,拿来吧。”
冯奶娘心都在滴血,拿了两根金钗给她,明岚莺毫不客气,钱到手了,金钗也到手了,冯奶娘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
“大姑娘,你都呆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点异常之处?比如姑爷?”
“异常?什么异常?”明岚莺暗道果然来了,上次高德出现在这里刁难叶绝律被她怼回去了,明岚莺猜他会回去说一嘴,这冯奶娘可能只是探路石。
“就是一些和村里人不一样的地方。”
“哦——这倒是有……”
明岚莺声调拖长,暗暗观察她的反应,冯奶娘果然急了,“对对,大姑娘不妨跟奶娘说说,夫人去的早,您在这这么久也没个贴心人,有什么事跟奶娘说说看。”
明岚莺后唇一笑,神神秘秘的凑近她,压低声音说:“他每天早出晚归的……”
冯奶娘凑近了听,激动的点点头,生怕自己错过一个字。
“还和宋家的宋姗姗那狐媚子勾搭不清,来了边塞后都不碰我了!”
冯奶娘:“……?”
冯奶娘激动的心就好像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明岚莺强忍着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皱眉叹气。
“他是不是伤哪了?怎么就不行了呢?你给我想想办法。”
冯奶娘无语哽咽,先不说她满脑子只想着的床第之事,让叶绝律对着她的一身肥肉下手,这不是为难人嘛!
明岚莺还在说,“我也很无聊嘛,他都不碰我,每个深夜都是我一个人过的,你有没有那种药啊?”
冯奶娘连连摇头,“这、这真没有。”
明岚莺遗憾的切了一声,冯奶娘不死心的还想套点话,“大姑娘,那还有其他的异常之处吗?有没有和谁联系过?除了打铁之外他还有没有去干了什么?”
明岚莺翻了个白眼,“他还能干什么,我在这里一个熟人都没有,他也不碰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冯奶娘无力的妥协了,不想问了,这没脑子的大姑娘现在就是个满脑子床事的怨妇。
明岚莺瞪了眼冯奶娘,“你什么时候带我回京!”
冯奶娘一激灵,开始花言巧语劝说她,要回京可以,但是得先盯着叶绝律的举动,有异常就要告诉她。
明岚莺假装动心敷衍的答应了,冯奶娘也不想多留一边说着告辞一边往外走,明岚莺把玩着两根金钗在后面追着喊。
“你记得下次多带点银子给我,你不够就跟我祖父要啊,不然本小姐在这要饿死了!区区百八十两银子而已,本小姐看你头上还有两根金钗,在给我一根还债吧!”
冯奶娘踉跄的爬上车,谁想到明岚莺一手扒拉住了车沿,笑得臭不要脸,“奶娘跑什么呀,东西还没给呢!”
冯奶娘心都在滴血,但是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套话和赶紧逃,抖着手递出第三根金钗,明岚莺毫不客气的一把薅走,还顺气拍了一下马屁股。
“行了,你走吧,有消息我就记下来。”
马车一颠,冯奶娘摔进车厢,“好好——哎呦!”
明岚莺一只手三根金钗看着马车远去,那一溜的小麻雀又来她家蹭吃,明岚莺撒了一大把,让麻一帮她个忙。
“麻一,交给你个重要的任务,完成了你们这个月的粮我都包了。”
麻一挺起骄傲的胸脯,“你说吧。”
“刚刚那辆马车看见没,你去和那匹马聊聊,跑欢点,最好颠死里面的老太婆,最好把那人住哪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麻一爽快的答应了,吃完了粮就带着一溜的小麻雀飞去了。这荒凉的边塞,人们出行都用骡子过牛车,像马车还是不多见的,麻一带着兄弟们很快就在几辆马车里找到了。
麻二冲上去围着马转了两圈,很快就完成了交易,不过片刻马儿就很抽风了一样上蹿下跳的,御马的马夫连挥鞭子的机会都没有,勉强抓住缰绳一颠一颠的,马车里也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溜的小麻雀就远远的跟在后面。
麻四:“我们要去哪?”
麻三:“跟踪他们,告诉明娘子。”
麻五:“那匹马疯了哎哈哈哈哈哈哈。”
麻二:“是个聪明的马,是个聪明的马!”
麻四:“我们要干嘛?”
麻一:“安静的跟着,别跟丢了。”
麻四:“哦……然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