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论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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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点。”

“用力一点啊!”

“对对对,嗯”

大通铺上的林巍趴的姿势很舒展,两个囚犯此刻满头大汗,一个捏着林巍的后腰,一个负责捏他的双腿。

“好了好了。”

林巍感觉浑身都舒坦了许多之后,才捂着左肩膀坐起身来,舒服的长舒一口气:“你别说,好久都没按过了,还挺舒服。”

“大哥,喝点水。”

一直插不上手的另一个囚犯麻溜的给林巍拿来水杯,林巍喝了一口,放在一旁,那囚犯就又给他放到远处的桌子上。

“大哥,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有机灵的开口询问着,而林巍只是懒洋洋的躺着:“没了,有需要再叫你们。”

“是,大哥。”

其余囚犯这才松了口气,幽怨的暗戳戳看着方才给林巍按摩的囚犯——如果不是这狗日的突然想献殷勤说要给他按摩,他们也不用这样竞赛似的讨好林巍。

这种事儿吧,你做了不一定别人记好,可别人都做你不做,就容易得罪人。

牢房恢复了安静,其余人面面相觑,却不敢打扰林巍休息。

“看守所的日程是什么样的?”

林巍问完,立刻便有人回答道。

“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六点半吃早饭,然后七点半到十一点可以去操场放风,有信仰的去小教堂祈祷做礼拜,看医生的看医生,被提审的提审。

中午十一点就吃午饭,吃完就是午休到下午一点半,然后和上午一样,下午四点半就开晚饭,晚上五点到八点有时候可以去活动室看电视看定影,有时候就只能呆在这儿,一周排队洗澡,每周能排三次

哦,对,这儿有商店,您家里头要是送钱的话,可以买日用品或者零食什么的。

烟什么的只能找狱警帮忙,呃,去关禁闭的那个胖子,我们都叫他延吉哥,他认识狱警,反正一千元能买一根烟。”

嚯,还真是暴利。

林巍头一回真蹲到看守所里,还是第一天,难免带点新鲜劲,此刻,他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心,反而兴致勃勃道:“探监呢?”

“看守所不能探监的,也不能给家里打电话,进了监狱才行,看守所只能由律师来看您”

狱友将规矩都说完,林巍点点头,无聊的瞥了一眼时钟,他被送进来的时候刚过了中午,现在正是午休的时候,他也没兴趣在这里吆五喝六的拿人找乐子,只是兴致缺缺的说道:“谢了,休息吧。”

“是,大哥!”

囚犯们松了口气,这才各自呆在自己的位置上躺了下去,林巍身旁应该是那胖子的位置,此刻空着,给他留了不小的地方。

林巍到底是大心脏,身处如此境地,也能很快睡着,等身边传来动静睁开眼睛,时间便已经到了放风时间。

囚犯们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告诉林巍要排队等,林巍便按着规矩做事,有俩囚犯为了抢着给林巍收拾床铺,还差点发生了口角——不得不说,在这儿,林巍才算真正领悟了自己在‘道上’的地位。

在外头,总是和韩强植这种级别的家伙打交道,他都差点忘了,其实自己也不算是个小人物了。

门被打开,狱警要求所有囚犯站成一列挨个出去,到了林巍这儿,却有狱警开口道:“所长要见你,你留在这儿,等见过他再去放风。”

林巍停下脚步,眉头一挑,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走出队列。

其他囚犯不由露出‘不愧是你’的表情,羡慕的看了两眼,便在狱警的督促下排队出去。

而林巍则被狱警带着,穿过长廊的时候,他还主动要求狱警给他戴上手铐。

狱警都有点懵了,但林巍却坚持要按规矩做事,他也只能秉公执法,从监区带到了办公室门前,才小声道:“您放心,这儿没监控的,您带着手铐进去我不好交代。”

林巍左右看了看,最后点头答应,解开手铐,敲了敲门。

“进来。”

林巍迈步而入,随后,便有些意外的看到了两个熟人。

一个,是本不该能出现在这儿的牟贤敏,另一个,则是安雅英。

牟贤敏对着林巍眨了眨眼,却看见他穿着囚服的样子,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安雅英看了林巍一眼,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开来,关心道:“没事吧?”

“没什么事儿。”

林巍笑笑,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看守所所长。

对方年纪四十岁出头,看起来有点凶神恶煞的气质,只是此刻满脸笑容,看到林巍,还主动起身对他伸出手来:“林巍xi,我是这个看守所的所长,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您好。”林巍和他握了握手,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今天的遭遇而表现出什么愤怒或忧虑。

所长看了看林巍,又看了看安雅英和牟贤敏,叹了口气。

安雅英及时开口:“林巍啊,坐,我和所长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这次的事儿啊,要是韩强植对你有什么过分的地方,你可别迁怒到他身上去。”

“我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嘛。”林巍笑着,可却若有所思,他想,韩强植刻意将他丢到这里来,显然是有所准备的。

而安雅英之所以会亲自前来,还和牟贤敏一起,一方面大概是有事情要和自己沟通,另一方面,恐怕也正是担心韩强植在看守所内还会耍什么手段,折磨林巍。

检察官是能提审犯人的,这由不得牟贤敏不担心,如果所长和韩强植完蛇鼠一窝,那林巍在这儿,恐怕要像在地狱里一样难过了。

可看所长的样子,似乎却并不是林巍所想的那样,和韩强植有多亲密。

只看所长主动对着林巍坦诚叹息道:“我知道林社长大概在担心什么,但其实我也是没有选择而已。”

他看着林巍,开诚布公道:“我如果不配合他,倒霉的就会是我,但其实配合他,对于我来说,也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我知晓这次的争斗恐怕涉及的层次远不是我一个小小所长能主导的,也希望林社长明白,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希望保持中立。”

林巍这才恍然。

大鱼打架,小鱼遭殃,看守所所长是个明白人,他很清楚自己无法拒绝韩强植的命令,在他面前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笑脸,可实际上,他根本不想掺和这种事。

韩强植赢了,和他有什么关系?韩强植会给他升官发财吗?倒是他拒绝韩强植,反倒有可能被清算。

可他难道就不怕韩强植倒了,汉城日报和卢议员派系的人开始反清算?

当然怕!

就林巍这个样子,但凡在看守所吃点苦头,最后谁会忘了他这个看守所所长?必然要加倍给他把这份痛苦还回来——可怜的所长其实根本就没得选。

这也是绝大多数在这场对抗中小人物的缩影,一如林巍,如今也只能尽力的在扳倒韩强植的路上进行自救,其他人,包括卢议员,比起解决韩强植,都更在乎通过韩强植来打压李议员。

谁也不会在乎林巍是否清白,在监狱里过得好还是不好,他们只在乎更加卖力的抨击韩强植,抨击李议员,如果林巍能搞出什么东西来,他们会摇旗呐喊,火上浇油。

如果林巍扛不住倒下了,恐怕也只有牟家会受到牵连——作为一个临近选举才突然投诚的家伙,他们虽然重要,可也没那么重要。

林巍如此,这小小的看守所所长就更是如此了,林巍尚要拼尽力,以一个小人物的姿态对韩强植想尽办法发起猛攻,所长自然也要努力地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这便是所长的态度。

只看他对着林巍再次双手握了握手,苦笑着对安雅英说到:“感谢汉城日报对我的采访申请,但我个人而言,的确没什么值得报道的突然有点肚子疼,我就先出去了。”

安雅英点点头,面露感激神色,微笑起身送别:“没关系,谢谢您能给我们这个机会来采访,无论内容如何,我们都会记得您对汉城日报的帮助。”

所长摆摆手,看了看手表,道:“我只能给您半小时,走的时候,我会让人带着您出去,最好还是别让人知道您来过这儿。

林巍xi在看守所也不用担心太多,起码摄像头不会突然失灵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儿,哦,生活上就好说了,我会安排一位狱警专门负责你的监区,有什么需要,生活上不舒服的,您尽管开口。”

林巍感激道:“谢谢所长ni”

“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所长有些掩耳盗铃的不愿多聊,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在他允许牟贤敏和林巍见面的时候,就其实已经是对韩强植的背叛了。

等到所长离开,牟贤敏才起身,一步走到林巍身前,不等他开口就拉开他囚服的领子看他的肩膀,眼眶泛红:“疼吗?有没有变得更严重?我都说了要打钢板万一落下残疾怎么办?落下病根怎么办?”

“没事,真的没事,一进来我就找医务室处理过了,就是缝合的地方有些开裂,重新缝上就行了,他能有多大力气,还能给我骨头按碎了不成?”

林巍知晓,对方大概已经得到了那份录音,心里松弛了一些,转头微笑看着安雅英:“阿姨,谢谢您专门为我跑一趟。”

“你是我女婿,我不来,还能看着你受罪不成?”安雅英叹息一声,却是第一次承认了林巍的身份。

林巍和牟贤敏同时微微一愣,而安雅英却不想多谈这件事,只是淡淡道:“我们决定将之前手里有的,和现在其他人递过来的刀子都拿出来,直接对韩强植发起更强的舆论攻击。

同时,让律师团对韩强植发起诉讼和调查申请,并且,我们联系了一些朋友,我们认为,想要解决如今的韩强植,必须要有民意相助,才有可能让检察官内部对韩强植进行约束和打压——我们计划在五天之后组织一次在首尔中央检察院前的静坐示威。

你的录音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只能作为参考证据,但有这份证据在,韩强植也别想继续污蔑你,凭借这份录音,无论他从你底下拿到什么口供,我们都能以此作为根据,进行反击。

并且以此为理由对他提起诉讼,并且现在我在想,是不是还应该把这份录音拿出去,到媒体上宣传一下,这样才更有利于我们引导舆论,激起民愤。

卢议员定然会喜欢这份录音,既能抨击他一向不是很喜欢的检察官,也能借此抨击李议员”

安雅英透露的一连串消息让林巍不由一喜,可随后,安雅英却还是严肃道:“关键就在于这一切都要时间,韩强植在录音里,却只给你两天的时间。

我们在检察官内部的朋友虽然也在试图阻止这一切,但你也知道,检察官具备独立办案的权力,即便是他的上司也无法阻止他对你提起诉讼。

目前的难点在于在哪个法院审判——这是我们的薄弱点。”

安雅英叹息一声,道:“精英派的底蕴便在于这些关键岗位上永远都有自己人,如果他确定你不能成为他的帮手,两天之后便会加速审判,极有可能顶着压力也要将你的案子先坐实再说

卢议员在没有成为总统之前,根本无法干涉到法院的大法官,而新派的大法官在法院的比例可比你想的还要少一些,在法院,我们不占优势。

算上一审结果出来,到你申请二审的时间,恐怕也拖不到大选结束。

很有可能,在大选结束之前,你就会被送进监狱,做成铁案,拿你的案子和身份给我们和卢议员泼脏水。”

林巍沉默片刻,而后突然问道:“不如先别曝光这份录音。”

安雅英并不惊讶,她之所以费尽周折一定要先见林巍一面的原因,就在于她也意识到了这份录音能做的事情很多,而一旦提前曝光,反而可能会引起韩强植警觉,对林巍不利。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份录音可以留一留,等到法院判决的时候,以此为证据,驳回韩强植对你提出的诉讼。”

安雅英说着,和林巍对视一眼,林巍霎那间便知道对方在此刻与自己心意相通,他勾起嘴角,轻轻拍了拍此刻依旧红着眼的牟贤敏的脑袋。

林巍坐下之后,牟贤敏给她拿来一杯热咖啡,而后,还拿出一盒烟拆开,放到桌上,正是林巍平日喜欢的牌子,他先对着牟贤敏笑笑,而对方只是依旧情绪低落的给他抽出一根,递到他的手上。

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在这种地方受苦更煎熬的事儿了,尤其是,对方其实本不必遭此一劫——若不是汉城,林巍又如何会成为如今两派争斗的焦点,成为韩强植的目标呢?

林巍却没有丝毫怨言,凭借汉城,他得到了多少帮助,结交了多少人脉,一跃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大人物。

仅凭这一点,他便会永远感激此时此刻汉城对他的帮助——这个世上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在他决定走上快车道的时候,就自然要承担快车道上的风险。

他一向喜欢选择收获最大,风险也最大的那条路,并毫无怨言。

“看来阿姨和我想法一致。”

林巍说着,安雅英笑了起来:“当然,阿姨可是在报社待了这么多年的如何制造热点,引起广泛关注,可是我们的必修课。”

牟贤敏显然也知晓其中关键,这也正是她一直表现得情绪低落的原因所在,她坐在林巍身边,抓着他的手,轻声道:“我和妈妈都觉得,这份录音要捂一捂才最好用。

明天开始,韩强植必然会在报纸上大肆诋毁你的身份,并且以此抨击我们汉城日报和卢议员。

而我们也会持续推高你案子的热度,控诉韩强植违规调查之类的事。

同时,联系电视台,从方位将你的案子塑造成时下南韩的热点。

提前联系卢议员,为你造势。

到时,尽可能的将这个案子做成2002年最大的悬案,方位的在报纸上讨论你是否清白,到底是韩强植代表的派系在利用权力倾轧一个无辜的普通人,还是卢议员这个自称穷人家的孩子其实只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蛋

这个话题的热度,必然会在大选前成为社会的焦点,甚至是选举的关键。

而你就在这暴风眼上所有人都会关注你的案子,而你的案子,也将成为谁是今年最大赢家的关键所在。”

牟贤敏面露忧虑,林巍甚至能感受得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是害怕?或是紧张?亦或是两者都有?

牟贤敏低下头,不敢看林巍的脸,只是用一种有些颓然的语气说着:“可如果这么做,就意味着你的案子决不能输。

如果你输了,卢议员的声望会遭到打击,如果你输了,汉城的公信力会遭到打击,如果因为你的案子输了,最后大选还没赢

我们都要完蛋了,不,其实哪怕到了那一步,我们还好,而你”

牟贤敏看着林巍,轻咬着嘴唇:“恐怕真的要在牢里一直待下去了”

安雅英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咖啡,观察林巍的表情。

而林巍只是看着牟贤敏,他望着她的眼,口,鼻。

看着她眼眶中饱含担忧、因此蕴含着水雾的眸子,和那因此被染成粉红色的,白皙的眼边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