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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水原坐落于多条水域交汇形成的平原之上,月道河和横钗山将岍江分成两段,渐缓的水势也在群山脚下滋润出小块沃土良田。五水原主城就被田园包围在中央,又因过多的水道散作三个鼎足而立的城区。小舟在城区来往穿梭,沿着更细小的河流可达每户人家门口。
它像城市,又像好几个村落的集合T。
或许是分散使得五水原包容,每日都有来自西北的人荡着舟楫入内,又有来自东南的人乘马赶车经行。或许又是包容使它闲适,不管带着水路的Sh润还是陆路的风尘,行客驻足于此,无不停下匆匆赶路的脚步,融入这份闲适中来。
这里节奏很慢,飘荡的小船慢,运转的yAn光慢,商贩叫卖声也慢而悠长,若不经意入耳,还以为是有人清唱地方小戏,适应了腔调才辩认得出,那是“热包子唛——皮薄薄——馅满满——”唱得像被海上的神仙咬过一口。
前桥在叫卖声中苏醒,望向楼下唱似地卖包子的摊主,已近正午了,可那人仍悠哉悠哉卖着早点。
众人凌晨才入住旅店,成璧仍旧是起床最早的那个,不待前桥为腹馁开口,就已将入了梦的包子装盘送到她面前。
“饿了吧?起来用膳,”成璧道,“抱歉,我提早吃了一些。”
前桥并不在意,也知他晨练后要补充T力,哪能一直饿着等她起床?似乎会因她饿肚子的从来只有一位,于是她探头向房间外,问成璧道:“庶卿呢?”
“庶卿他……”
成璧还没说完话,一人就捧着什么东西飞奔进屋,带着欢天喜地的热情几乎摔入她怀里。
何缜手中是一大束花枝,花叶上还带着微Sh的露水,他抬头笑问:“仙姐快瞧,花好不好看?”
梁穹也在何缜身后走进房门,一边将袖口沾染的水珠拂去,一边弯着双眸看她。
将何缜献宝的花束接过,前桥细细看去,那似乎是一种重瓣的梅花,由花萼至花瓣过渡着胭脂般的淡粉,她问何缜道:“你去给我摘花啦?”
“原本出门只为查看周遭情况,昨夜入住时天黑,难以确认环境,今早起来后带着庶卿在附近看了一圈。”何缜解释完,又望着花束笑,“旅店后方有片珊瑚梅开得很好,主人见我喜欢,剪了几枝送我。”
“送你?”前桥倒不信似的,“人家辛辛苦苦栽的,肯剪了送你?”
“她说现在刚入春,雪还未化,新梅又开,用梅花cHa在瓶内摆着,妻主会喜欢。”何缜期待地看着她,问道,“仙姐喜欢吗?”
纵然总得到冷水浇头,他的讨好仿佛不知疲倦。前桥微微叹气,将花束举起看了一阵,对何缜点头道:“嗯,喜欢。”明知说的是花,他表情却像听她说喜欢自己,红了脸颊,眼睛向下移去,望见小几上一盘包子。
“我帮仙姐cHa上花,仙姐起床用膳吧。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骑马?”
说到用膳,前桥终于想起问梁穹:“你吃过了没?”
梁穹点头,坐在她身边,一边帮她穿衣一边道:“在下与众人轮流吃了饭,想叫您起床,但您睡得正香,索X留您多睡会儿。公卿已安排好众人骑乘的马匹,宁生和子昂也打听了五水原有名的几家食铺,您若想在此多留一些日子,也够大家不重样地吃上一遍了。”
合着自己睡个懒觉的功夫,能做的事已经全被他们安排好啦?前桥只觉出门和在府没什么两样,这几人把她伺候得舒舒坦坦,依旧无需自己事事C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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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成璧将包子隔水烫了,让她暖暖地吃饱,JiNg力充沛后,一家之主总算率领众人下楼。旅店老板坐在帐台后头,手中拿着针线刺绣,见她们路过,懒洋洋地起身。
“没什么生意?”
店老板微笑点头,也不着急:“刚开了春,来往客人不多。”
那也实在懒得不像话。前桥再往一旁看,两个跑堂打扮的小姑娘正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画册,这要是在京都,恐怕会被客人揪着投诉。
但五水原就是这么个神奇而闲适的地方。
卖包子的已收摊回屋,空空的笼屉仍摆在门口。两个谁家卿子一同晒好洗净的被单,站在桥边惬意伸腰,空气中飘来新鲜的皂角味道。租借渡船的老太在桥对侧,无人问津时,她选择的消遣方式与梁穹如出一辙——躺在竹椅上晒太yAn。
这里实在太适合养老,前桥与众人看着暖冬里悠闲的百态人生,提起JiNg神牵了马匹出城,等坐上马背,经凛冽春寒一吹,被五水原浸染的慵懒总算跑了一半。
“我们往哪去?”
梁穹的手指由东边指向西北方:“不如沿着月道河去岍江,再折到西北边,可以从另一侧入城。”
“好啊!”
她们策马向江畔而行,四名府卫紧随其后,昨夜与姃瑞分别的码头转眼来到面前,开阔的平地一旁,树林夹杂早开的梅花,汇成一片江岸春景。
“我们赛马吗?”前桥一上头有点不知情重,成璧无奈道:“算啦,还赛马?站没站稳就想跑,悠着点吧。”
“唉,我知自己骑术不JiNg,但看此情此景,也眼馋得很。”前桥望向众人道,“不如你们赛一场,我来看着,也算过眼瘾了。”
梁穹道:“是陪你练骑术,我们赛个什么劲儿?”
“对啦,看来得设个奖励,你们才有动力不是?让我想想奖什么好……”前桥灵光一现,作恍然大悟状,“就赏第一名两头牛吧!”
这答案令人失望,众人七嘴八舌不满道:“要牛做什么啊?”
前桥嘿嘿一笑。他们不把钱放在眼中,可手头又没有合适的筹码,也不知是五水原的轻松氛围还是自己心情愉悦使然,她引着马头原地转了一圈,笑YY对众人道:“嗯,我知道赏什么了——谁拔头筹,今晚我就同他困觉!”
“扑哧。”
这露骨的玩笑激起一阵羞赧和轻松,马上诸人脸红的脸红,笑的笑,可终究无人像反对赐牛一样提出异议。何缜紧张得握紧了缰绳,盯着前桥问道:“仙姐此话当真?”
前桥见识过梁穹和成璧的骑术,对严阵以待的何缜点头道:“自然。公主之言,驷马难追。”
“从哪开始,到哪结束?”
前桥眯着眼,手搭了望棚,对着远处一个影影绰绰的农庄道:“就那吧!到那个晒鱼架前折回,谁先遇到我,谁就第一啦。”
“望山跑Si马,这可不近啊。”梁穹抱怨一声,转头看向成璧。公主近前不能没有可靠之人守着,对方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庶卿放心,你们去赛吧,本来我也没想参与。”他又对前桥道,“我陪你慢慢走过去。”
于是随着一声令下,这成功变成了一个追及相遇问题,梁穹尽显在其所受教育中必不可少的骑术,伏低身子一马当先跑出,何缜、宁生也不甘落后。罗子昂就有意思了,他先是试着跑了一段,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卷不过那几人后,g净利落地收了马步,掉转马头走了回来。
“你放弃啦?”
“嗯。”子昂理所当然道,“一则b不过庶卿,二则……有点颠。”
前桥是在好多天后才想明白子昂为何怕颠,以及为何乐仪总是担心他被颠到,但那是后话。她此刻看着淡然骑在马上的罗子昂,心中只有窃喜:终于有个和她骑术不相上下的人了。
成璧这个私教1V1授课变成了1V2,罗子昂也在一旁听得起劲儿。就在三人沿着江岸又走出一公里后,前桥看见江雾中众人返回的身影。暂时看不出谁领先,可是再过一会儿后,那领先之人特征愈发明显:他简直是对胜利x有成竹,甚至坐直身T,将肩上披着的围脖摘下,炫耀地举在手中绕圈。
马蹄和着口中呼啸奔来,同今早的他别无二致。何缜越过她身旁,又由于惯X前冲很久才勒住马。他调转回到身边时,一人一马都已累得气喘吁吁。
“还挺有本事的。”耳边捕捉到来自成璧的一声赞叹,前桥则看着何缜不语。胜利者将狐毛围脖挂在鞍上,脱下对于现在而言过厚的衣服,喘着气红着脸,笑出满身少年肆意。
“我是不是赢了?仙姐,是我赢啦!”
梁穹已无需狂奔,他在何缜超越身旁奔向终点时就收了马步,等着宁生跟上,一起同前桥汇合。薄汗覆在梁穹额上,他虽然呼x1急促,神sE却有说不出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