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虎立刻噎住，旁人也不敢再答话，等瞧够他们尴尬的表情了，律刹罗才缓缓接下去。「今次发兵陈隋和往日不一样，我们日後是要在关内过日子的，陈隋的子民就是我们的子民！陈隋的耕地就是我们的耕地！不能像往日一样见到就抢，是人就杀！不能了！」

早知道他不满意各支部动辄屠城，j1Any1N杀戮，凤别是没有意外，只是暗地留意着众首领的反应。

几个部族首领的确不满，乔宕脸上依然挂笑，弯起的眼中闪过锋锐。「翼王之意，不会是要我们白打？甚麽也不打算分给我们吧？」

「不是！只是方法要变一变。」律刹罗淡淡道。

「老祖宗的方法能变吗？还能怎麽变？谁的马跑得快，谁的兵强便分得多！从来如此！」萨拉隆功首领不认同地摇头。

叶部舒为人较为耿直，说。「翼王，若分得的b不上出的力多，谁愿为??为皇上效劳？」

谁都听得出他本来想说「你」，到出口了，才匆忙把话改成「皇上」。

凤别悄俏向戎帝看去，见他怀抱金杯，一杯接一杯，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叶部舒的话，也丝毫没有cHa嘴的意思。

他确实cHa不上嘴——在北戎，所有事关打仗的事，只有上过战场的，才是有话语权的人。

殿中十二个支部首领每一个都曾浴血沙场，身先士卒，想当年尊兄王的生母卑微，他也是靠着军功，才一步一步取信於皇室及各部，差点便把正g0ng皇后所出的弟弟从储君的宝座扯下来。

「叶部舒首领此言差矣！大家都是为国效劳，为百姓效劳。」律刹罗没有转过去看兄长的表情，依旧目视众人，神态缓而不急。「而且我说了，只是把分配的方法改变一下。」

乔宕问。「怎麽变？」

律刹罗微地一笑。「由数人头，改为计人口。」

「你的意思是??活口？」几个首领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萨拉隆功首领不等他解释已厉声否定。「不行！我的勇士不是保姆！」

「对呀！留那麽多人g甚麽？留着偷袭我们吗？翼王何时变得如此软弱了？」各首领纷纷反对，阿音蝶曲指默算一下，对着其木格摇头。「堂兄，我们部里养不起这麽多奴隶，平l部向来只留工匠和读书人。」

连天更漫不在意地耸肩。「我部只留长得美的。」

乔宕皱眉瞧着律刹罗。「翼王，先不提你是不是好心。事实是，我们何来那麽多粮食养着没用的人？又怕不怕他们反抗？若是平民反抗??」

「他们不用你养着。」其木格说。「只要进兵时不放火、不扰民、不抢劫、不纵马伤及农田，不lAn杀平民，一切民生活动有限度继续，他们自然不需要你们的粮食。」

冷泠清澈的嗓子，犹如泉水击着石头上叮当作响，沁人心脾，却压不下众人的火气。

萨拉隆功首领对老朋友说。「老狼，看看！你的小孙子活成菩萨了！」

满都眉头一压眉，掉头问律刹罗。「律刹罗，这些是其木格的意思，还是你的？」

面对外祖父的质问，律刹罗并未直接回答。

「外祖，我们一直在草原放马牧羊，我们的百姓身T强壮，却不懂耕种，只会抢掠。我们用战马，矿产、毛皮和山参去换茶叶和丝绸，我们唯一有规模的田地在东丹，靠着二十多年前尊兄王从陈隋掳掠回来的农奴耕作。」

萧成功皱一皱眉。「翼王何必妄自菲薄！我们的商旅行走千里，攀山涉海，西及异国，南至江南，互市交易的金银货物数量可不少，就连翼王这些年也从中占了不少便宜吧？」

「互市一事，萧氐与?海三部的功劳极大！」律刹罗坦承萧氐与?海三部的功劳，在萧成功得意的表情中，缓缓接着说。「但眼瞧着大戎的领地日益扩张，单靠互市并非长远之计——再强大的力量也有衰弱的一天，再丰厚的资源也有耗尽的一日。或者有一日，我们不想再以战马与别人换金银，人家也不愿再为我们提供军饷，况且建立一个强大久远的帝国，不能只靠武力，也要民心！各位！我们不再是过客，我们要在中原落地生根！如同昔日大齐，枝条荫及天下，历久不衰！」

他的语气轻缓温和，但话中的宏图大志却如电闪雷霆，震憾着每个人，四周安静下来，律刹罗知道他们终於听明白了，举起右手，放在受伤的左肩上，他脸向左侧，眸子掠过左後方的凤别。

察觉到微妙的注视，凤别抱住肩，用不太自在的动作掩饰发抖的指尖，还有颤动的内心。在周遭，有人茫然四顾，有人已经陷入沉思。

「翼王??」乔宕沉Y着开口。「是打算??一统天下？」

律刹罗当即浅笑。「至少为下一代做好准备，不是吗？」

一边说，一边看向太子博，太子博与他眼神相接，匆匆间似被冷刀cHa中，垂首弯腰，恨不得把身T埋进围观的人群去。

这些首领谁不知道太子是主和派，瞧见律刹罗眼神所及，皆有些不以为然，就连向来支持太子博的宗室一时间也抿紧唇，歇力掩去脸上异sE

律刹罗继续对众人说话。「我们发兵攻打陈隋，每部军队皆秘书官随行，他会把一路上的村庄、农地、荒土，还有地上的佃农记在支部的鱼鳞册上，待战後重新清算，土地上有多少活着的农民，能开垦多少亩地，那些土地日後的收获分作四份，一份归朝廷，一份归打下那片土地的支部，剩下的归农民。」

「怎麽可能？怎麽能有一半都归那些陈隋人？」四下哗然，律刹罗压一压手掌，示意他们安静。

「够了！我有我的理由。」

巴l用指尖拨弄发辫，说。「翼王，你怎麽??和我老头子形容的不同？照你这样做，我们还要养着陈隋的百姓了。」

「若人强烈反抗，你们大可杀了，但肯归降的??他们日後都是大戎的百姓，记在鱼鳞册上也算作你们部族的人口。」

「翼王说算就算吧！」巴l不屑地嗤一声，律刹罗眼角斜睨，瞳眸晶亮，透出丝丝冰冷嘲讽。「巴l，难道你会拿锄头犁地吗？说句真心话，大家都是不事耕作的人，霸占再多的土地也只会矿废，唯有把会耕种的人留下，才有收获，你能留下的人越多，荒废的土地越少，日後得到的才会更多。」

「太慢了！」萧成功抱着手臂，口气不冷不热。「我没耐X。」

律刹罗对他颔首。「萧氐部握着全国第二大的商旅，当然看不上眼少少的农收，但商店你也不在乎吗？萧首领的目标在都城，只有都城里才有真正的财富，是吧？」

「看来翼王不是没想到，只是在等我主动提出。」萧成功松开双手，弯身，指尖逐一指向舆图上陈隋的城池。

「陈隋自失十洲後，尚有十二洲，六城，其中以澶洲皇都月城与全洲城最为富庶，皇都月城三十六街自旧齐成立，历史悠久，有不少古董字画的老字号，加上位於中原地带，乃商旅走南往北的必经之处，更存着中原最大的银号街，一条街上二十家银号，连天下第一的董家银号也在其中。」

听到萧成功的解说，巴l登时雀跃不已。「哎！商店也能分吗？是不是我的兵进哪家店，那家店就归我？」

「归你又如何？叫你手下的老粗去卖字画算帐？」连天不屑地嘲弄，转头说。「翼王，就当我乐意接受新方法，也可以暂时养着那些没多大作用的农民，但我的勇士入城，nV人、珠宝财物，向来是见甚麽就拿甚麽！」

「不懂就闭嘴！」萧成功嫌他们吵，一句打断他们，盯着律刹罗说。「翼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想保住平民，谁又是屠夫呢？但我不能入宝山空手而回，就单单是董家银号，里面随时有几十万两银子。」

律刹罗好笑地歪歪唇。「人家未听见我们的马蹄声怕已经把银子都运走了，又不是傻子，留着等你抢吗？你倒想想，往日入城，那些富商是如何想方试法藏钱的，你费多大的力气，杀多少人才能把银子迫出来！」

萧成功默然片刻，依旧摇头。「不行！就算要用点力，总b甚麽也没有好。」

「我也不想和你浪费力气拉扯！」律刹罗直接了当道。「若不焚城，不破坏民生，往後十年内商人所纳税的六分之一归有份破城的支部。」

「六分之一太少了！」萧成功用力压眉。「要想办法破城，又要管控手下不劫杀不扰民，要花多大的力气，翼王不会不知道！」

「那就四分之一！」律刹罗想也不想道。「要是谁破坏商铺，重建的费用从他那部份税金里扣！」

回答爽快得萧成功差点反应不过来，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他的圈套里。

「翼王??一早就想好了吧？」

律刹罗朗声道。「律刹罗从不强人所难！若有哪一部瞧不上这等同白得的四分一税收，也可以照旧制，直接把土地圈起来，夺室杀人，我没空管！」

他彷佛完全无意管束各部j1Any1N掳掠，杀人放火的破事，只是不带多余感情地道出一切。

「但要记住，你们入城後烧杀的可不止你们本部的一份，是二十二支共有的！你抢多少，烧多少，别人就少得多少！」

霎然间S过来的敌意目光，一道一道cHa在萧成功身上。

「翼王，你??」

律刹罗还是无意让他说话，接着冷冷道。「另外，入关後朝廷将会征收地税！你喜欢在荒地上蓆天而睡也好，放任马儿跑进烂泥里也好！只要交得起要缴的税，我一概不管！但哪怕少给一颗金珠，我都会亲自上门！」

眼神卑睨，冬日锋寒随着扫视袭向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