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辱骂,自他有记忆起便伴随着整个童年,凤别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记那些一字一句,直至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从未忘记。
十五年了,出入大军,行走皇庭,如凤凰於天满身披着光彩,而现在竟要回去做地上的雉J吗?想到适才律刹罗气在头上时所说的话,他伸出去捏握住帷门的手,良久一动不动。
掌心的布片竟逾千斤之重,令他无法举起。
见他僵住不动,拔里里把他拉到旁边,问。「你怎麽了?」
凤别紧闭双唇,摇摇头,眼底犹带迷惘。
「你若不想见他们……」拔里里犹疑片响,咬咬牙,辖出去道。「这样吧!你想把那两个……你要他们送到哪里去?我来做!」
「拔里里……」凤别感动之余,亦骤觉意外。这个三大五粗的汉子竟也有心细的时候,瞧出他的不对劲,主动请缨帮忙。
而且他说的的确是个好辧法,不见青娘,就此把她远远送走供养,既成全了孝道,又不会损及自己的光鲜……
凤别提手,轻轻拨开拔里里放在自己右肩上的手,说。「好兄弟,谢了!我只是近乡情怯而已,没事的。」
在拔里里不解的注视中,他再次缓步走到帐前,手握起帷门,毅然掀帐而入。
踏入帐篷,一个才到他腰高的小男孩便拿刀指住他,凤别停下脚步,眼睛越过小孩的头顶,落於瑟缩在床榻後的妇人身上。
「……娘亲。」久违的称呼,连声音也透着出三分生涩,青娘应声抬起头,也是怔忡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急忙起身,张臂想拥抱凤别,但走到半途就僵y不动,美目盈满泪水。
四目相对无言,凤别眼里也冒起水汽,深呼x1两下,再叫了一声。「娘亲!」
两行清泪自青娘的脸孔落下,她伸直了手臂,叫道。「阿雉,我的小阿雉!」
两人终於抱在一起,一别十五年,昔日稚子再次埋首於亲慈怀内,已是rEn,凤别一时之间亦是心情激动难以自持,,泪流满脸。
痛哭无言不知多久,青娘用指尖抹一抹泪,抬头伸手0他的头顶。「长大了!我的阿雉长大了……娘亲掂起脚也没你长得高呢!」
她未着粉妆,ch11u0lU0地露出真容,b起记忆中苍白松弛的肌肤,眼底下长着星星点点的雀斑与皱纹,都瞧得凤别心头发痛,旋即堆起笑脸,双手与她交握,说道。「我是长大了,样子都变了,不过,娘亲看上去和以前差不多,依旧这麽漂亮。」
「你这小子一张嘴b小时候更会卖乖讨好了……」青娘高兴地拍一拍他的头,嘻嘻笑了一会儿,忽然拉起他的衣袖,指尖搓r0u着上面的针线,赞叹道。「你这身衣服的料子真光滑,绣脚密密麻麻的,我听石使臣说你富贵了,成了甚麽聂王妃的养子,本来还不敢相信。」
「石使臣?」凤别凝顿一下,想到她口中的石使臣也就是太子博的谋臣石於子,登时皱一皱眉头。「石於子是太子博的人,你别听他的。娘……你不知道了,我这些年在北戎……」话到一半,他忽然间不知道该说甚麽。
说自己过得不好吗?不!自己确实过得很好。聂观音疼Ai他,清丽云关照他,拔里里对肝胆相照,哪怕冷淡尊兄王,嗜杀无道的宗政京也从未亏待过他半分——他细数着之余,刻意跳过某个人。
「我不知道甚麽?你这身打扮要多少金吗?」青娘忽地伸手拽住他发绳上系着的金珠,恨恨道。「你这狠心的J崽!当年连一句话也不说,丢下我一走了之!富贵了,不认亲娘是吧?」
她使劲扔手,摇晃的金环击中凤别左颊,他吃痛地用指尖r0u一r0u脸颊,摇头道。「娘亲,当年我走,是b不得已的。我在北戎一直想着你,从未敢忘……」
「那你怎麽不托人传句话?」青娘打断他的话,尖梢的眼角挑起,满脸不信地瞅着他。「也不必等我在十几年後,才知道你活着。前几天在官道,我就在想——哎呀!好威风的少年将军呢!」
话到这里,已透露出少许尖刻不满之意,凤别听明白後,一时酸楚不已。
自己在北戎乃是翼王身边的人,先别说律刹罗会不会高兴,单是四周有多少双眼睛看着,等待他犯错……他怎麽敢露出分毫想念故国人事的心思?那天早上在城外,敌我对峙,就更不能相认,甚至不能露出丝毫软弱之sE。
「娘,你别听旁人胡言,北戎朝局错综复杂,戎帝与储君不和,我是戎帝弟弟身边的跟班,是皇帝派系的,而石於子与楚国都是站在太子博那边的,你……」
他瞧见青娘脸上的迷惘与不以为然,自动自觉住了嘴,改口道。「罢了!你不明白的,总之,我有记挂住你,否则也不会把你救出来了!」
青娘反而更加不高兴了。「说到这就更过份!你怎麽敢找人行劫?吃豹子胆了是吧?你若要见我,就该向正正经经向主子请求,做出这种尊卑不分的事,叫我日後怎麽有脸见人?」
主子?甚麽主子?凤别倏感烦躁,牙齿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唇。
青娘没有留意他的脸sE,迳自数落下去。「阿雉,你听娘亲说,快快陪我回去认罪,还好织芊公主仁善,皇子绪也一向待我不错,你不知道呀,几年前,皇子绪向陛下求得恩典,把我接到他在g0ng外的府邸,赐了我一个小院子,我算是有脸面的……」
听到这里,凤别终於忍耐不住,霍然喝道。「娘亲!别说了!」
瞬间难掩厌恶,他负手於背,cH0U身退後两步,青娘张开嘴想继续说下去,但瞧见他绷紧的眉里抑压着的怒火,再被穿过两人中间的冷风一吹,终算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凤别不想听她与男人间的纠葛,她也不见得喜欢被亲生儿子如此呼喝,脸上浮起屈辱之sE,先合一合双唇,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
「那两位是主子,不是我们可以随便冒犯的,阿雉,你年轻不懂事,我是为你好。」
凤别x1口气道。「我明白了,娘亲,我明白了。」
------娘亲非常不合作,累我怎麽写也未能写到点,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