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人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手术室外的人一个都没少,甚至后面陆续还来了一些人,他的队友,还有国家队的领导……
大家到了,也不寒暄,就是问问“还没出来啊”,然后挨个沉默地坐下。
手术门开,一群人哗啦啦全部站起来了,把边摘口罩边往外走的骨科医生吓了一跳,大概这辈子没在凌晨的手术室外见过这么大阵仗。
……
单崇推入观察病房,里面只让留两位家属,是单父和王鑫留下了,男人有力气,有什么事儿也好照应。
单母先离开回酒店休息,走的时候,并不如看上去那么淡定——
因为她甚至忘记叫上单善。
单善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只有插着口袋站在墙边等着的戴铎。
听见动静,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原本前进的轮椅就这样停下了——
空无一人的凌晨医院走廊。
惨白无力的白炽灯光。
坐在轮椅上,少女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戴铎。”
她叫他的名字。
然后,他听见她说——
“你走吧。”
少年没有动,只是微微抬了抬眉。
看着她转动轮椅,一天没进食的也没有什么力气,所以动作变得有些迟缓和吃力……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动了动,他却没有像是平时那样帮她。
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看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的方向往墙边挪了挪,然后像是彻底失去了力气,她将轮椅停靠在了走廊的角落,垂着头。
落下的碎发投下阴影遮掉了她半张脸。
“我不想怪你的,毕竟,你也不能真的好好替谁照看好他。”
她嗓音带着浓郁的鼻音。
“可是我还能怪谁呢?”
像是自言自语。
盯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脚尖方向,她面朝在医院墙角的角落,面前是惨白的墙和已经褪色的绿漆,一墙之隔的病房里,监控仪器声音规律而冰冷。
那是对她所有话唯一的回应。
立在单善不远处,戴铎听见她小声地说”对不起”。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只是抬起头,看她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像是要消失在墙角的阴影中。
弱小而无用。
双手交叉,十指相扣,放在大腿的残肢上,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苍白。
“怪我吧,还是怪我好了。”她说,“我就不该提要什么义肢,好像什么不幸都是从我提出要求的那一刻开始的,原本都好好的,什么都好好的——”
她倒吸一口气。
一滴眼泪落下来,落在了她交叠的拇指指甲盖上。
“我可能是个瘟神吧?”
她哽咽着说,“所以,你们都应该离我远一点。”
身后的人在靠近。
在立于她轮椅身后时,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起来。
安静的病房走廊,少年立于墙角,聆听轮椅上的啜泣,一扫平日里的暴躁,前所未有的耐心与平静。
他抬手,以不同拒绝的力量将轮椅原地掉了个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抬起头,湿润的面颊粘着碎发,显得有点狼狈——
她大概是脑子已经空了。
双眼发直地盯着他,只是嘴巴里重复着那一句话:要不,你们都离我远点儿吧。
她不想要义肢了。
只想要完整的、能为梦想追逐在比赛台上的哥哥。
她可以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
又有什么关系?
在手术室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终于在喜欢的少年平静的注视下崩溃,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人看见了……
虽然她本来就是个爱哭鬼。
抬起手替她擦了两次眼泪,戴铎有点儿走神地想,她脸太小了,就巴掌那么大,他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手掌就可以笼罩她大半张脸。
有点儿粗糙的指腹并不温柔地擦过她的面颊——
“医生说,单崇手术做的不错,大概率可以正常行走甚至返回赛台。”
戴铎的声音在沉默一晚上,声音好像有点奇怪的低哑,“你哭什么?”
她抬手,用手背顶开他沾满了她眼泪湿漉漉的手。
他面无表情地拍开她的手。
犹豫了下。
手指从她面颊滑开,指尖先是试探性地触碰了下她的耳边发际,而后,在触碰到她发丝的那一秒——
大概是鬼使神差。
他的五指插入了她的头发,宽大的手掌托住她的整个后脑勺,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
“没关系。”
戴铎听见自己说,“不管以后单崇还能不能继续比赛,拿奖金,攒钱……你义肢的事,是我提议的,所以接下来的事,也由我来。”
他感觉到那被他压在怀中的脑袋挣扎着,抬起头。
向上仰望他时,四目相对。
“那笔钱,无论到底要多少,我帮你一起攒。”
“……”
看吧。
医院的墙,确实比寺庙和教堂里的神佛听过更多的祈祷……
可是与此同时,生死病痛的鬼门关前,它也聆听过许许多多最真挚而最大几率不会被违背的誓言。
……
病房走廊的白炽灯依然惨白。
然而窗外似乎有了树影摇曳,沙沙的风声在响,残忍的夜晚带来的窒息中,有人在试图苟延残喘处寻找一线生机。
月亮皎洁而孤傲,高高悬挂,像是永远没有温度。
清冷而不近人情。
然而谁能想到呢?
有某一天。
有猝不及防的某一刻。
月光透过了阴云,只是温柔地洒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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