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虽然有点冒犯,却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若,在下背着姑娘回去,等医者来看?”
千凝脸颊红了一下,低低地“嗯”了声。
便看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齐修谨一愣,转而惊讶惊讶:“姑娘的意思是……”
便看她眼眸灿若星辰,容颜俏丽,贝齿咬了咬红唇,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可齐修谨已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倏地也红起来。
瞧着挺机灵一个人,这时候却显得有点木讷,但这种木讷,又是因为他甚少接触感情,总归是好事。
千凝“噗嗤”一笑,似乎要缓解尴尬,她将手伸过去,等他主动背她,齐修谨的手快伸过去时,半空中,乍然传来一声咳嗽。
齐修谨连忙收回手,往侧上方看过去。
便看那大剑府的沈誉前辈,悬停在半空,风吹得他玄青色衣袍猎猎作响,他的长发束于脑后,只用一根红色绳子绑着。
千凝心内:“啧。”
齐修谨连忙行礼:“前辈。”
沈誉摆摆手,他自半空中走下来,瞅了瞅千凝,又看向齐修谨:“怎么了?”
齐修谨说:“千凝姑娘崴到脚……”
沈誉:“这点小伤,治一治就好。”
说罢,他抬手一道灵力打过去,蕴着千凝的脚踝,抬眼,又有些惊讶地看着千凝:“好像没受伤呢?”
千凝不装了,站起身,歉然地对齐修谨道:“齐大哥,现在好像不疼了。”
齐修谨没察觉沈誉和千凝之间的氛围,只松口气:“没受伤就好。”
沈誉意味深长地看了千凝一眼,却是对齐修谨说:“对了,修谨,你师父正在找你。”
“啊,师父在找我?”齐修谨看了看千凝,“可……”
沈誉说:“无碍,我把千凝送回去就行。”
齐修谨恭敬一揖:“那就有劳沈誉前辈。”
因齐修谨背对着千凝,千凝抬手,揉了揉额头。
而齐修谨匆匆离开,去找到师父,却发现不是大事,松口气的同时,也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却发现,那个千凝所赠的香囊不见了。
说回当下,沈誉手里吊着千凝送出去的香囊,晃了晃:“你把香囊送给那等人。”
他都没有的香囊,一个刚见面半天的人,就拿到手了,真是……
不爽。
沈誉攥住香囊,那香囊被他的力气,碾得不成样子。
千凝又在石头上坐下,半点没有方才的娇态,她斜觑他:“一次次坏我的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誉挑眉头:“你真看上齐修谨?”
千凝冷哼声,没正面回答,不过,意思也很明白。
沈誉指甲掐了掐掌心。
突然,他拽住千凝的手,在千凝的“你干嘛”的声音中,一脚踩上自己的本命剑器。
每当他情绪不受控制,他习惯御剑到达高处,让冷风吹吹自己的脑子,而这一次,他拉上千凝。
御剑的状态下,剑器能变得比平常的要大上许多,能让人稳妥地站上去。
对剑修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本命剑器。
这是他第一次,带人站在自己的本命剑器,在他的操纵下,剑倏地冲入长空,在云气缭绕中,他心内的不耐烦,慢慢平息。
在方才看到千凝,那般对姓齐的小子时,他知晓,自己很不对劲,他竟生出杀了姓齐的的念头。
不止如此,还有姓郑的、姓方的、姓柳的……这一周,千凝见过的,接触过的男人,全部都该死。
甚至包括天剑阁阁主。
他可以和天剑阁阁主合作,也可以反悔。
是的,他后悔了,千凝不应该被那些人惦记。
沈誉清醒地知道,这种念头是错误的,但他大脑的杀意,也格外清晰。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呢?从一开始,他觉得有趣,把她当成好不容易找到的,好玩的玩具,演化到如今……
他居然对玩具,产生占有欲。
太可笑了。
可却也是事实。
许久,沈誉的大脑归于沉寂,他感觉到如今自己的一喜一怒,重新属于自己,
及至此时,他才发觉,千凝安静极了。
他转过身,与她面对面,这才看到,千凝坐在他的剑面上,抱着双膝,闭上眼睛,长睫在狂风之中,似乎在轻轻颤抖着。
沈誉半蹲下身,有些稀奇:“你害怕高?”
千凝微微睁开眼睛:“我、我不怕啊。”
沈誉:“……”
他想起,当初穿过昊海结界,也是御剑飞行,不过那时候,是谢承宣带千凝,他确实没留意过千凝的状态。
没想到她会怕高。
下一刻,沈誉勾了勾唇角,他伸出食指,往上一抬,剑又一瞬间拔高十几丈。
千凝赶紧闭上眼睛,肩膀也往内缩,好似在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蚂蚁。
可她很快察觉不对,她居然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这里已经很高了,空气稀薄,若不是有灵力,她早该无法呼吸。
金辉洒在周身,云雾缭绕之中,她甚至能看到远处的地平线。
便看,沈誉手里捏过一道诀,他唇畔露出浅浅酒窝:“只是一个睁眼的小术法。”
他对她用了术法,让她睁眼。
“你瞧,这下面的风景,很是不错,难得我愿意带你到这么高的地方,不欣赏欣赏?”
下一刻,千凝屏住呼吸,手软脚软,往剑上一躺。
竟然是晕过去。
沈誉微挑眉梢,走到她身边,刚想蹲下提她的衣领,突然,千凝睁开眼睛,用肩膀撞沈誉,一把将他推下去!
沈誉反应也极快,他拽住千凝的衣襟,把她也拉下来。
两人一齐摔下长剑。
“啊!”
一道尖叫划破长空,沈誉自己漂浮在半空,他好整以暇,只看千凝若一粒掉下悬崖的石子,无依无靠,飞速往地下坠去。
在半空中,千凝慢慢习惯重力,蜷缩起身子。
菜菜有点紧张:“要不要现在动用传送阵?你可能会摔死!”
千凝是头朝下的,在狂风中艰难睁开眼,只能看到上面湛蓝的天空,她抽出思绪,回菜菜:“不用,不带怕的。”
菜菜:“可是你恐高,你心脏能承受得住吗?”
千凝:“谁说我恐高的?好爽啊啊啊!免费蹦极!”
菜菜:“……”可恶,连它也被骗了!沈誉,危!
越靠近地面,千凝坠落的速度越快,她闭上眼睛,却也在此时,一股灵力好似有形,温软极了,托住她疯狂下坠的身躯。
紧接着,她扑入一个怀抱里。
沈誉一手搂住她的背,一手穿过她两膝,这般抱住她。
可是即使事先用灵力缓冲,这冲击力对千凝而言,也不小,后背和大腿都一阵生疼,她闷哼一声,眼角被逼出两滴眼泪。
沈誉低头看了眼她,他还在笑,一双桃花眼含着潋滟之色:“哦,原来你会被摔死的,你确定,你不需要保护吗?”
“一颗玄天珠三年,我说过,一年之内,只要你想通了,都可以成立。”
千凝咬牙切齿:“你知道,女人打架有一招是什么吗?”
沈誉:“?”
忽的,千凝扯住他鬓边垂落的头发,往下拉,她用力到手指都发白。
头皮传来的感受,让沈誉新奇。
他仰了仰头,好似真在等千凝拽下他的头发,这个小动作,却也动了动手臂,摩挲到千凝的后背。
千凝“唔”了一声,她松开手,用力打在沈誉胸膛处,声音带着鼻腔:“痛!后背肯定肿了!”
她挣扎起来:“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沈誉顿了顿。
在乱动之中,她的手几次打到沈誉的脸,他皱眉,只是还没恼,突然发觉,肩膀处有些微湿润,暖暖的。
千凝的脸埋在他肩膀,没有出声。
沈誉换成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掰过她的脸,便看女子面上都是泪水,她一眨眼,眼睫上、眼角处,几滴泪水汇聚到一起,顺着脸盘倏地滑落。
顺着他的指尖,流入他的掌心。
他心口倏然一跳。
他看过她哭,很多次,柔柔弱弱地哭,为一点小事,装出一副无辜纯洁的样子,但这是沈誉第一次,看到她真实的眼泪。
这泪水,还有温度。
沈誉下意识,更用力地抱紧千凝,只问:“很疼?”
千凝不回,只把头又低下去。
沈誉抱起她,回到她的院落。
他将千凝放在床上,她趴着,衣领口有些松开,沈誉便直接拉开她的衣服,待看到肩膀处,他怔了一下,因为那白皙的皮肤上,确实一片红肿。
是他高估凡人,没有再缓冲一会儿。
顺着那片肌肤,他的目光,不由落在千凝修长的脖颈上。
脖颈处,有一条红色的带子,绑了个结,与白皙的皮肤相互映衬,霎是好看,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呼吸一顿。
他收回眼神,不过,眼底有了细细的变化。
他手上带着灵力,靠近千凝后背,要治愈那块伤口,千凝的耳廓略微发红,就像染上晚霞之色,她转过头,拿枕头砸沈誉:“滚,我不要你!”
忽的,沈誉手指按在她脖颈上,轻声说:“那要谁?”
“齐修谨?郑阳羽?方鸿奚?”
他的两只手指,按在她脖颈上,没有很用力,触感微凉,轻轻摩挲着她的脖颈,就像,在掂量待宰的猎物,带着一种隐约的威吓。
千凝安静下来。
沈誉满意了,眯着眼睛笑:“乖点。”
千凝默默牵了牵唇角。
他刚刚蹦出的几个人名,都是她这七八天见过的男子,好一些名字,她自己都忘了,沈誉倒是记得挺牢。
到底是谁乖,还有待商榷呢。
他开始给她治伤。
千凝得空,脑海里敲菜菜:“我估计是这个修真世界里,唯一一个让牛顿感到欣慰的人。”要不是有缓冲,她怕是会变成三小截。
菜菜:“够了,你让我以后怎么直视超人抱高楼摔下的美女。”
千凝和菜菜侃了会儿,不由沉浸在灵力带来的舒坦之中,渐渐沉入梦乡。
只留菜菜看着沈誉。
沈誉处理完千凝身上两处伤口,他站起来,低头,手指在她恢复白皙的肩膀处,轻轻点了两下。
好像在做什么标记。
随后,才拉起她的衣裳。
他出了屋子,已经往前走出好几步,忽然留意到什么,后退回来——院落角落处,有一副收起来的绳子与木板。
那是他曾经弄断的秋千。
他拿起木板,清理掉上头的灰尘,不过,好似嫌弃木材一般,他皱皱眉,舍弃掉那木板,从自己储物袋里,拿出一些木材和绳子。
他挽起袖子,这双从来只练剑的手,第一次,做秋千。
菜菜:“……嘶。”
男人,你凉了。
第二日起来,千凝看到那秋千,扯了扯嘴角。
多了这架秋千,她知道,她的选妃生涯结束了。
果然,也不知道沈誉怎么和阁主沟通,这天,没有鲜嫩的小帅哥,阁主主动找到千凝,由他当说客。
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千凝,不瞒你说,你的体质异于常人。”
千凝:“义父此话怎讲?”
阁主将玄天皿一事,娓娓道来,隐去不少细节,又说修真界目前之困局:“我这回出门去大剑府,便是会见一位前辈,前辈占卜得知,修真界有难,只有姑娘能救天下苍生,还烦请姑娘,拿出玄天珠。”
此番话语,可谓是十分之正义,说着,他还要朝她一拜。
普通人见一宗门之主拜自己,不管如何,都会慌了心神,况且,阁主一直以礼待她,心防弱点的,定会一口答应。
这便是攻心。
然而,千凝眼疾手快,扶住阁主,免了这一拜。
她眼中也含着泪水,说:“只是义父,沈誉道长已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阁主一愣:“沈誉?”
千凝说:“若取出玄天珠,我也会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