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的正主已经脱身,他们没必要再和赤阳堡的人周旋,为今之计,便是赶紧将这几个不速之客打发走。
况曼掀眸,瞥了一眼刘元恺和另外两个火焰二老,随即目光一转,看向附近看热闹的众江湖人。
“众位江湖好汉,还请大伙为小妇人做个主,大家都说赤阳堡是江湖正义之士,堡里的人个个都是大侠,但是……”
说到这里,况曼视线轻飘飘地落到火焰老二身上:“大侠竟会搞偷袭,此等……”
“这位夫人,二长老方才之举,只是一时气急,并非有意为之,还请夫人高抬贵手,不与我等计较,回头,我赤阳堡定当送上重礼,以示歉意。”
就在况曼准备再往赤阳堡头上再扣口小人的锅时,刘元恺阻止的声音,霎时响起。
赤阳堡的大弟子,除了武力不弱,心计也不错。
刘元恺心知,今儿二长老偷袭一个不会武功的妇人之事,一旦传开,赤阳堡定会背上仗势欺人的名声。
师父有意下一任武林盟主之位,这个时候,赤阳堡不能有任何负面的事传开,这会影响到师父争夺盟主之位。
况曼转眸,目光灼灼逼向刘元恺:“今日之事,错不在我,我本也不欲太过与你们计较。我不过就将他从墙上拉下来,并说了句气话,他就朝我动手。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敢如此,来日,谁知他会不会私下找我麻烦。我只是个普通小妇人,就算是被他打死,杀死,也不会有人为我讨公道。”
刘元恺从院墙上纵下来,手肘轻挽,将配剑纳进剑鞘,态度诚恳地道:“夫人要如何才能放了二长老?”
刘元恺不欲与况曼过多纠缠,只想赶紧打发掉况曼,迅速去处理他们的事。
他倒是能直接从那个下人手上,将二长老抢回来,但这么做,只会落人口舌。赤阳堡最近麻烦缠身,不宜再多生事端。
所以他只能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赔礼道歉。
况曼闻言,低垂眼帘:“放人不是不可以,只是……”
刘元恺:“夫人有何条件尽管提。”
况曼掀眸,瞅了眼赤阳堡在场的四人,道:“也不是什么要求,我虽不是江湖人,但也不知道,你们江湖人的手段很诡异,今儿我算是间接坏了你们的事,只要你们赤阳堡保证,别私下找我麻烦就行。”
说到这里,况曼目光又往火焰老二的身上瞅了瞅。
那瞅人的小眼神,虽什么都没说,但却明晃晃地告诉别人,她要赤阳堡的这个保证,防的是火焰老二。
众人很理解况曼的心理。
毕竟,火焰老二一只手,五指尽断,真正的废了。
双方无疑是结下了死仇。
而且这仇,还不是人家小娘子故意为之,完全是火焰老二火气大太,容不得人挑衅,先出手针对她的。
谁知这次踢到了铁板,威风没逞成,反倒是废了自己。
“赤阳堡保证,以后决不寻夫人麻烦。”刘元恺郑重承诺下况曼这不算要求的要求。
“这事,你好像不能做主。”况曼看了眼刘元恺,目光一转,落回瞪着双目,仿佛要吃了她的火焰老二身上。
很明显,火焰老二不愿和解。
况曼冷着脸:“这位公子,你家这位老人明显是记恨上小妇人了,小妇人惜命,既然你做不了他的主,那咱们还是让官府来判吧。”
刘元恺剑眉轻蹙,目光落到火焰老二的身上,沉沉道:“二长老……”
被麻绳捆住,除了脑袋还能动的火焰老二,听到刘元恺这声稍带警告的叫声,愤怒的脸上,闪过一丝害怕。
他闭了闭眼,妥协道:“这们小友,今日是老夫不对,你放心,老夫他日绝不会寻你麻烦。”
似乎是为了增加这话的说服性,他眼一抬,往附近的武林人看了去,道:“还请大伙为我做个证。”
况曼瞅着火焰老二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憋屈样,眸底浮起愉悦。
她素手轻抬:“郁战,将这老人家放了。”
说罢,她眼底划过狡黠,看向对街的娇黛黛,道:“娇掌柜,看在咱们是邻居的份上,麻烦你给我们做个见证。小妇人从未与人结过仇,今日,是第一次与人结怨。来日,小妇人要出了什么意外,还麻烦掌柜为小妇人出口气。也不需要娇掌柜如何,只要将小妇人遇害的消息传出去就成,是非对错,就让别人评判吧。”
呵呵,她又不是三岁小儿,岂会相信一个嘴上的保证。
赤阳堡要脸,就别秋后算账,要不然,她不介意给他们扣口更大的锅。
保准把他们从正义之士,推向邪魔外道。
江湖人,讲的是侠,道的是义。
赤阳堡只要对外宣称自己是正义之士,就不敢明日张胆寻她麻烦。
而且刚才她说的这话,也间接断了他们暗地下黑手的机会。
他们要敢偷偷摸寻她麻烦,那赤阳堡就要做好被人唾弃的准备。
娇黛黛听到况曼的话,妩媚眼睛顿时带起兴味。新邻居这睚眦必服的性子,简直太对她的味了。
“况娘子放心,别的事我没办法保证,传递消息这事,江湖上我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哪天你要真出了事,放心,我一定把真相公布天下。”
“真相公告天下”几个字,被娇黛黛说得特别响亮,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出她话里的幸灾乐祸。
“小娘子,你放心,赤阳堡向来一诺千金,必不会寻你麻烦。”
“刘少侠乃是赤阳堡堡主的大弟子,他出口的话,代表的就是赤阳堡,小娘子无需担心。”
娇黛黛话落下,周围看众立即附和道。
几句话的功夫,郁战已经将火焰老二身上的绳子完全解开。
刘元恺再次向况曼保证,并当场赔了一百两银子给况曼,作为院里那些家具的损失费,然后搀扶着一身狼狈的火焰老二,离开了南城。
离开前,娇黛黛瞅了眼况曼手上的银票,眼睛微瞪,扭头,朝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句:“记得把砸我客栈的赔偿给送过来。”
今儿这一场,赤阳堡无疑是吃了个哑巴亏。
赤阳堡四人转过街口,火焰大长老一脸愤恨的问:“大公子,就这么算了?”
刘元恺将火焰老二断掉的那只手骨复原,神色清冷地道:“不算了,还能怎么样。眼下,我们主要针对的目标是伦山蛊后。”
火焰老二怨毒道:“刚才那个臭丫头,绝对有问题。”
手骨复原,火焰老二将衣解撕掉一块,强忍着痛,慢慢的包扎自己那只断掉的手掌。
火焰老二绝不承认自己会栽在了一个不会功夫的小丫头身上,所以,只能是那死丫头有问题。
刘元恺听到火焰老二的话,刚毅脸上透起疑色。
“前晚城楼下,你们可以看清楚救走蒙面人的那人身影?”
——使鞭的人?
那晚城楼下救人的那个神秘人,用的就是鞭子。
但那人轻功太好,眨个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今日这使鞭子的女人,身上气息虽稳,但的确只是一个不会内功的普通人。
普通人,力气大说的通,但速度却绝不可能有那么快。
火焰老大:“没看清楚,公子怀疑此女,是那神秘人?”
火焰老三沉眉,迟疑道:“不像,此女无内力,且不是装的,她挥出鞭子只有纯粹的蛮劲。”
刘元恺听着火焰老三的分析,垂眉略思片刻,道:“先安排人监视着,有情况再说。”
即然不能确定,那就先监视着。
如果此女真和蒙面人是一伙的,那监视她,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
火焰老大蹙眉道:“她家在东福客栈对面,我们派人在那里监视,娇黛黛不可能发现不了。”
娇黛黛这个人,武功虽不怎么样,在江湖上的地拉却极为特殊,她手上掌握着一个庞大的情报网,不管是哪个势力都不愿意得罪她。
提起娇黛黛,刘元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那女人,太难缠。一旦惹上,后果难以预料。
刘元恺思索了一会儿,冷道:“娇黛黛是个生意人,我们只要不打扰她做生意,她难道还真敢和赤阳堡过不去。”
“我去安排人。”火焰老大颔首,明白了刘元恺的意思,转身去安排监视况曼的人。
“大公子,蒙面人身份不明,神出鬼没,今日被他逃脱,下次,怕是不容易再找到他,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火焰老三看了眼离开的老大,恭敬地朝刘元恺道。
看他对刘元恺的态度,不难看出,刘元恺在赤阳堡的地位有多高。
刘元恺:“不必管他,他和伦山蛊后的合作很紧密,我们只需要追着伦山蛊后,就一定能捉住他的尾巴。”
这个屡次帮助伦山蛊后的黑衣人,并不是他们主要针对的目标。针对他的局,不过都是在追击伦山蛊后的同时,顺手布下罢了。
刘元恺顿了顿,看向火焰老三:“三长老,周师弟在四日前就失了音讯,他可能已经遭了伦山蛊后的毒手,你派人去找一下他最后留下暗号的地方,找到暗号,说不定我们便能知道伦山蛊后的藏身之地了。”
周师弟在几日前,传出伦山蛊后的消息,并说,尾随伦山蛊后进了山,可这一去,就再无音讯,想必已是凶多吉少。
师父让他调查伦山蛊后的身份,可是调查了这么久,他们只得知伦山蛊后是南蛮伦山人,是三年前伦山蛊毒大会中,新选出来的蛊后。
这个新即位的蛊后,似乎是伦山的禁忌。
他派人去伦山打听消息,但那里的人对她多为忌惮,只要提起这个蛊后,伦山人就吱吱唔唔,转移话题。
伦山蛊后从来了中原,就一直在找赤阳堡的麻烦,很明显,她和赤阳堡有仇。
但仇为何来,至今赤阳堡都没弄清楚。
因对伦山蛊后不了解,这也使得他们在对上伦山蛊后时,每次都落下风,昨晚又有十几个弟子遭了她的毒手。
刘元恺想着堡里的事,略有些计穷。
另一边,送走一群恶客的况曼,鞭子一收,郑重地朝众出口相帮的江湖好汉道了声谢,并让郁战拿了些钱出来,请众好汉喝茶,然后便进宅子,收拾房子。
她这边刚开始收掇,便宜夫君就提着包东西,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还没进宅子,他担忧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阿曼,我听说有人在咱们家打架,你没事吧?”
关切声音又急又亮,别人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很紧张。
在东福客栈吃茶的众江湖客,听到声音,都好奇地扭头看了一眼。
他们想瞅瞅,这个娶了个彪悍娘们的秀才公,到底长什么模样。
看完赶回来的秀才公,众人便没了兴趣。
这秀才长得文质彬彬,一看就是软脚虾,没什么看头。倒是可惜了那小娘子,竟嫁了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这秀才公忙着读书,家里家外应该都是那小娘子在操持,那水灵灵的模样,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累得失了颜色。
哎,可惜啊,可惜……
娇黛黛回到客栈,安顿好店里的客人,喊了一声阿莽,便掀帘入了后院。
阿莽见状,放下手里的事,赶忙跟了过去。
客栈后院凉亭内,娇黛黛托腮而坐,一双幽瞳妖娆尽敛,只余满目深沉。
“掌柜的。”阿莽一扫招呼客人时的谄媚,坐到娇黛黛对面。
娇黛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凉亭里的石桌,眼睛盯着院落里的假山,幽幽道:“对面新搬来的那家,可真是秀才公?”
阿莽面无表情回答:“是秀才,才考中。”
娇黛黛轻哦了一声,凝眸道:“那夫妻二人的身份可有异?”
秀才家的娘子,却力大无穷。
一手鞭子虽不成招,却舞得出神入化,不但如此,还每次挥出去都直取要害。
如此厉害的一手鞭子,看着可不像是普通人。
哪怕那况娘子毫无内力,娇黛黛也不相信她是个普通人。
阿莽掀眼,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娇黛黛,眼里眨过丝惋惜。
如此敏锐的直觉,却不愿接手老主人的生意……哎,罢了,老主人一生之愿,便是她能平平安安,她既不愿,那这一摊子事,他扛着就是。
“昨晚一线那边传回消息,买对面房子的那对夫妻,是咱们东义县下合石镇的人,男的在两年前就已经是童生,因家里有人生病,所以未曾立即参加府试,他的童生身份,县衙里有备份,做不得假。”
娇黛黛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阿莽:“秀才身份是真,那其它的呢?”
这阿莽明面上是东福客栈的店小二,实则,却是整个情报网的情报分析人。
这是她师父教导十年,才培养出来的人才,他的话,向来是说一半留一半,娇黛黛才不信他把知道的全说了。
阿莽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秀才姓孟,秀才娘子姓况,二人皆是杨御的义子。”
“杨御?”娇黛黛听到杨御的名字,神情顿时震惊:“退隐江湖十几年的第一奇术先生?”
说落,她双眼惊喜的又立即追加了一句:“他在东义县?”
阿莽颔首:“是的,不过,他已去世。”
“过世了?”
娇黛黛脸喜色顿时飞散,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随即便陷入了沉思中。
阿莽见状,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既不愿接手老主人的生意,那有些事,便不能告诉她,免得为她招来麻烦。
江湖第一奇术先生,外人只知他归隐十几年,却不知,他真正归隐的时间,是在八年前。
武林秘辛,别人不知,却瞒不过东福客栈的眼睛。
这个奇术先生第一次归隐,并失去踪迹,是在上一任武林盟主大开杀戒时,他这一失踪,连东福客栈的情报网,都找不出他。
再现行踪之时,是在八年前铸手宗师孟泽全家被杀害之时。
而现在,他的义子姓孟,且还叫孟九重,还有那个使得一手好鞭子的况娘子……
如果八年前的消息没有出错,那这个况娘子的身份,他大概也能猜出几分。
江湖上,姓况的没有几个,但在八年前,却有一个况姓男人,发了疯似的满江湖找人。
他找的是谁,无人得知。
陇西一带的各方势力,被他翻了一遍,甚至大开杀戒,一度危及到陇西武林安危势力。
况娘子出现的时间和姓氏,如果只是巧合便罢,倘若不是,那同时收养孟泽和那人女儿的杨御,就定有问题。
可惜,事情过去太久,有些东西已无迹可查。
在加上老主人那时欠了杨御恩情,不愿过多打听他的消息,要是有关注,也许,他今日便能解开对街那小夫妻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