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站起身来,向他微微颔首:“我家中还有事,二位,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赵曳雪带着玉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宝箓斋。
店里静悄悄的,陆秉文握着折扇,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刘掌柜小心地觑着他的表情,猜测道:“这……三公子,莫不是真如叶姑娘所说,她的父亲不同意?”
陆秉文嗤笑一声,长眉挑起,斜睨道:“别告诉陆某,刘掌柜你真的信了她的话?”
被他这么一说,刘掌柜顿时面露尴尬之色,也不好再继续装下去,打了一个哈哈,道:“既然如此,那想必是六百两银子,不能令叶姑娘满意了。”
陆秉文摇摇头,若有所思地道:“起初陆某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刚才一见,倒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个女子,并非他之前所想的贪婪之人,陆秉文甚至有一种感觉,她其实是看不上这区区三百两银子的,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看人向来很准。
陆秉文思索片刻,叫过随身的小厮,附耳轻声嘱咐了几句,那小厮点点头,立即离开了。
赵曳雪离开了宝箓斋,趁着天色还早,索性带着玉茗去了一趟牙行,听她说想买宅子,牙人十分高兴,带着她们二人看了好几家。
倒也有合适的,赵曳雪瞧中了护城河边的一座二进小宅子,院子里种了桃花,此时还未到花期,枝干光秃秃的,遒劲曲折,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桃树正对着卧房的窗,待春天来了,想必每日晨起时,一抬眼就能看见满树绚丽的繁花。
赵曳雪很满意,一问价格,也才八十两银子,便当场敲定了,但若是买宅子,势必要去官府写地契房契转让,最麻烦的是,赵曳雪在盛京并无户籍,她甚至都不是昭国人,这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先在盛京造出一个身份来,否则她就是流民,倘若被官府知晓了,是要被强制遣返回乡的。
牙人得知情况,便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小人有个同乡在官府做文吏,倘若姑娘给些跑腿费,小人愿意为姑娘代劳,造一个户籍身份。”
赵曳雪便给了他一贯钱,请他帮忙把玉茗的身份也一并造了,牙人得了钱,眉开眼笑,道:“姑娘且放心,只需等待几日,小人便能将此事办妥。”
出了牙行,赵曳雪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落了一半,玉茗懵懵懂懂问道:“主子,咱们离开太子府后,就住在这边了吗?”
赵曳雪拍拍她的头,道:“不住盛京,这里太冷了,我们应该再往南去。”
玉茗疑惑道:“那为何要花钱在这里买宅子呢?”
赵曳雪解释道:“倘若不买宅子,那个牙人怎么会愿意为我们造身份户籍?他捞了大好处,才肯冒着风险为我们办事。”
从一开始,赵曳雪就没想过留在盛京,这里离北湛太近了,等她拿到了户籍身份,就可以带着玉茗随意出入盛京,此后天高地远,再不必见到那个人了。
赵曳雪与玉茗穿过长街,转过街角时,玉茗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道:“主子,咱们走另一条道吧?”
“怎么了?”话刚刚说完,赵曳雪就看见对面的茶楼二层窗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公务繁忙的太子殿下,他旁边坐着一个少女,看不清楚模样,正笑吟吟地说话,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嬉笑。
北湛低头望着她,认真倾听,少女指着面前说了一句什么,他便拿起一块糕点递过去,那少女凑上去咬了一口,露出甜甜的笑来。
赵曳雪像是又听见了那银铃一般的笑声,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隔了这样远,她其实是听不见对方的笑声的。
吹了一日风,一直隐隐作痛的头这下似乎痛得更厉害了,她忍不住按了按眉心,道:“走吧。”
玉茗面露忧色,道:“主子,您没事吧?”
赵曳雪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道:“我能有什么事?”
茶楼里,北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往楼下望去,他身旁的少女也探头看了一眼,街上空荡荡的,她好奇道:“皇兄,你在瞧什么?”
“没什么,”北湛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何时养成了这样的毛病?自己拿着吃。”
北潇潇撇了撇嘴,接过那块雪花糕,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道:“皇兄,我听说你府里有一个梁国女人,是不是真的?”
北湛看了她一眼,道:“打听这个做什么?”
北潇潇的眼睛转了转,道:“我问问而已,她就是你从前的那个老相好?”
北湛喝着茶,不说话,在北潇潇看来,沉默即是默认,她悄悄凑过去,道:“皇兄,你是不是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呢?还对母妃说……”
“你要娶她做媳妇?”
北湛皱着眉看她:“多嘴。”
北潇潇双手托着下巴,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道:“那她知道吗?”
北湛不语,北潇潇大叹一口气,又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她?”
北湛放下茶盏,望着妹妹,道:“因为不能说。”
他可以告诉所有人,他还爱着那个女人,却独独不能告诉她。
说了便是输,他绝不会重蹈覆辙,被她抛下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