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雨天凌晨四点的街道,昏暗潮湿,透漏着一股子树叶打落的萧条与寂寥。

城市的人都在酣然大睡似乎与平时的夜没什么不同,只是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几声划破长夜的哀嚎以及呼啸而来警笛,迷迷糊糊地翻个身,不知道真假……

已经报过警了,尤倪脸朝地被凌海死死按在地上,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他破了相的肥脸,蹲监狱的恐惧在一点一点地蔓延。

他颤抖着紫红的嘴唇,嗫嗫道:“我错了,小兄弟你跟段少爷求求情,饶了我这一次,以后让我当牛做马我都无所谓,求求你了好不好!”

“呵,饶了你。”凌海嗤笑一声,看他的眼神比雨水还要冰冷,“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该想到会有什么下场,放心,监狱里有你的好果子吃。”

监狱里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尤倪听得多,他深知那里边人的恐怖,若是段修远再打过了招呼,他自己更没有活头!

他不顾身上让人窒息的压制,疯狂地挣扎了起来,手指头死死地扒着青石砖要去拉扯一边立着两个人。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动你的人,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被你搞得一无所有心里抑郁,想找个人撒撒气,我是吓唬他的我没想动他,我真的没想动他啊……”

尤倪说完后抖抖索索看向他怀里纪时然,“时然对不起我喝多了,我是混蛋你打我打死我都行,不要把我送进那里求求你,你帮我求求段修远好不好求求你……”

尤倪□□横飞的脸上脏乱不堪,他哭嚎地狼狈,整个嗓子都喊哑了。

“闭嘴,别喊我的名字!”

纪时然阴翳地开口,声音却是比尤倪还要沙哑,他整个身子都在战栗,连带着开口的声音都在颤抖。

段修远看都没看尤倪一眼,用衣服包裹好颤栗的纪时然,不自觉地紧了紧握在他肩头的手带着他往车上去,临上车前眼眸森冷地看了地上爬着的人。

凌海瞬间了然,粗鲁地拖回还想爬着跟车的人,折起袖子反手捋了一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眼中冷意更深……

“走,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闻言没有丝毫犹豫,脚下油门直接点满。

车子像是离弦的箭一样,瞬间弹了出去,把尤倪的鬼一样的哀嚎甩在了遥远的身后。

淋了那么久的雨,纪时然早就已经浑身湿透,坐到车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

他的脑袋越来越疼,眼前天旋地转,嗜睡的信号在脑海中不断传播,但他始终绷着一根弦不敢闭眼,眼皮垂下后又立即抬起,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又垂了一下头,纪时然弓着身子紧了紧攥着的手,碰到外套上冰凉的金属拉链,意识便又清醒了几分。

他耷拉着眼皮几番努力后看清了身上的外套,段修远的定制外套上血、雨水和泥水混在一起,脏乱不堪。

纪时然努力张开像是被胶水粘在一起的嘴唇,发出一抹沙哑不堪的声音,“对……不起……弄脏了……你衣服……”他的舌头还破着话都说不连贯。

他身边的段修远沉默了几秒,没有说话。

纪时然像是在等他的回答一样,依旧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拳头。

他指甲修剪的圆润,虽然不至于划伤自己,却也在手心留下一道道月牙的白纹。

段修远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将他冰凉的两只手包裹到自己的手里,轻轻地深吸一口气,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一样,抽疼得喘不上气来。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嗯,我等你好了帮我洗。”

纪时然似乎是想笑,但他却又疼又累连扯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睡会儿吧。”段修远揽过他,将他轻轻放在自己的肩头。

纪时然眼睛已经很疲惫了,但是一闭眼还是那些尤倪撕扯他衣服的脏乱画面,耳朵里轰鸣声也突然尖锐了起来,变得恐怖又凌厉,闹得他根本闭不上眼睛。

“乖,没事了。”段修远放轻了呼吸,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背,掌心温热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轻轻地安抚着他,“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他的声音低沉轻柔,落在后背上的手掌让纪时然不自觉地回想起小时候,他渐渐地松了紧绷着的神经,慢慢模糊了意识。

“没事了没事了。”

段修远又沙哑着嗓音低声重复了一遍。

像是在对纪时然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无法言语,看到尤倪压在纪时然身上时自己整个人的愤怒与阴翳,二十几年顺遂的人生里他生平第一次动了杀人的念头,如果可以……

到了医院,先做了脑部的CT检查,尤倪最开始的那一棍子下手着实狠,检查结果出来是轻微脑震荡,除此之外纪时然身上还有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加上淋了这么久的雨以及为了抵抗尤倪的自/残,整个人的身体状态可谓是到了临界。

小护士把段修远请了出去,好给纪时然包扎处理。

段修远隔着一扇门窗,看着门内的护士忙碌的身影,眼神愈发地冰冷。

最终,他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电话里,段修远谈笑风生与人有说有笑,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寒暄过后,他直奔主题,“有一个人要麻烦您帮忙关照一下。”

“……”

“我要他这辈子再也出不来。”

……

纪时然再有意识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鼻息间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浑身酸疼,头依旧是钝钝得痛。

他愣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额头上缠着的是厚厚的绷带,瞬间凌晨时分的混乱意识回笼:他遇到尤倪了。

纪时然皱着眉,想整理一下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却是头疼不已,他正捶着头的时候,王宇推门进来了。

“我听护士说人醒了,您进来吧。”王宇一边带着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进来,一边看纪时然的情况,见门里的人在捶自己的脑袋瞬间吓了一跳。

“哥,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了!”王宇慌慌张张赶到他的床边。

纪时然同他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头有点疼有点晕。”

王宇赶忙把他锤头的手拿了下来,“再捶下去轻微脑震荡要变成严重脑震荡了,这两位是了解情况做笔录的警察同志。”王宇介绍了一下身后的两人。

两位警察同志也顺势表明了身份以及来意。

纪时然自然是配合着做笔录。

“他打了你一棍之后呢?”其中一位警官示意纪时然继续讲下去。

“之后……”纪时然顿了一下。

尤倪偷袭了自己,打了他一闷棍之后的记忆,纪时然便有些混乱了,但他记得尤倪撕了自己的衣服,之后便是俩人之间混乱的纠缠,但他记得最后段修远来了,如同天神降临般,将他从那个死亡的修罗场中拉了回来。

具体的细节纪时然都记不太清了,但他记得段修远在他耳边的一句“松口”让他移开了抵在舌尖上的牙齿,以及惊颤不已的时候轻拍他后背的安抚。

可是为什么他醒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段修远?难道都是假的段修远根本就没出现过?

王宇把警察同志送走,回来看到纪时然一副出神的模样,问他:“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人呢?”

纪时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王宇却是瞬间明白他是在找谁,“段老师去给你买吃的去了,他知道你快醒了,怕你饿就出去买东西了,我说我去就行,他偏要自己去。”

王宇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哪儿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呀……”

“他买什么我都吃……”纪时然喃喃道。

“啊?”王宇没听清他说什么,但也不在意,“段老师在你床边守了一天没合眼,等他回来你劝他休息休息。”

王宇话音刚落,便有人进来了,纪时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扭头看向门口。

是段修远。

这样的段修远是纪时然从未见过的,头发凌乱不堪,眼下一圈青黑,下巴上也有细碎的胡茬冒了出来,简直比他这个病人还要狼狈。

然而见到躺着的人醒来了,段修远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醒了?”

他大跨步几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纪时然一番后,小心翼翼地问他,“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纪时然却是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嗯?”段修远语速放得很慢,一声“嗯”更是语调温柔。

纪时然却依旧没有回他。

眼见纪时然愣愣地盯着他不说话,段修远有些傻眼了,“怎么回事,不会是敲到中枢神经系统失语了吧,凌海,去喊医生,立马再做个全面的检查,算了,我去找……”

段修远说完就要起身去找医生。

“段修远。”

“嗯?”

眼见纪时然开口了,段修远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他,语气温柔,“怎么了?”

纪时然盯了他半晌,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你可真丑啊。”

“……”

段修远抽了抽嘴角,默然无语,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我是因为谁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倒是没跟一个挨了棍子脑子不太清醒的病号一般见识,起身找碗去把买的饭给纪时然盛一下。

病床上的纪时然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少年的笑清澈干净,像是迎接清晨第一束阳光的向日葵,明媚朝气,充满着无限的爱意。

“但是我很喜欢。”

……

“纪时然是这个病房吗……好的谢谢。”

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是一个中年男子彬彬有礼的询问声。

病房里的人不自觉地抬头看向门口,片刻后,果然有人推门进来。

“然然你怎么样了,我跟你爸爸一知道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你有没有事情,医生怎么说,还有没有哪里疼啊?”

纪夫人凑到纪时然床前,一脸的心疼地抹眼泪,“我可怜的孩子这是遭的什么罪啊!”

纪时然不为所动地看着纪夫人的表演。

段修远和凌海闻言这才知道进来的两位是纪时然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