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恩典 有我在,你放心。(1 / 2)

郑太后看着眼前的情景,无奈地把头撇向了一边。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哪怕当了皇帝也永远改不过来。

从小到大都是个面团子,偶尔发脾气也不过就是惹毛了嚷嚷两句。看看现在一见着女儿家流眼泪就六神无主,哪里还有个一国之君的样子。

难怪封瀛现在还没把朝政全交到他手里,确实他也胜任不了。

只是朝堂之事有他六皇兄辅佐也就罢了,往后立了皇后纳了嫔妃,一个两个哭哭啼啼的他就没了法子,那这后宫成什么了。

耳根子太软的人身边定是要有个能立得住的人才是。郑太后一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看了陆善沅一眼。

这姑娘出身不低,父亲是如今朝中地位最高的武将镇国将军,且他家与摄政王向来交好,可说是整个大邺的左膀右臂。

而她的四婶则是乐平公主,所以陆家也算是皇家姻亲。

这样的姑娘家世没得挑,姑娘自个儿长得也是白净可爱又不失英气的模样。尤其是那一张嘴实在能言善辩。

虽说皇后乃六宫表率需端庄持重,但太软和的性子显然也是管不住后宫的。还真就需要一个像陆姑娘这样口齿伶俐的,才能管束住所有人,免得有人心高气傲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郑太后这般一想,先前对陆善沅莽撞的不满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考量过后的权衡与计较。

娶了陆善沅便是有了镇国将军这一脉靠山,往后她儿子屁股底下的皇位便坐得愈发稳当了。

太后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和软了几分。

“哀家不是要治陆姑娘的罪,只是皇上也知这事儿兹事体大,还是该弄清楚为好。若当真是陆姑娘救了你,哀家自然是要重重有赏的。”

底下坐着的长公主一听这话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是宫中长大的人,自然清楚这些人说话的弦外之音。方才太后还是一副中正明理的模样,这会儿话里话外却都已偏向了陆善沅。

这是打量着陆家比阮家更有利可图,动了换人的歪心思了?

长公主不免有些着急,起身冲太后行礼道:“娘娘明鉴,这事儿确实须查个明白。我家茱儿不能这般平白无故受人冤枉,还请娘娘为她作主。”

郑太后不想当众得罪长公主,于是敷衍地笑道:“这是自然。只不过如今两家姑娘各执一词,哀家也分不清谁对谁错。这事儿还是得有第三人来说更为合适些。皇上既也在事中,不如你来说说当日之事如何?”

封汲听太后叫自己,只得先搁下哄陆善沅的事儿,走上一步拱手道:“回禀母后,此事儿子也不能完全说得清楚。儿子当日从山上滚落晕了下去,并未看到是哪位姑娘将儿子抬去茅草屋中。”

“那你醒来后可曾见过什么人?”

“见过这位陆姑娘,她确实给儿子送了些吃食来。”

“这般说来,救你之人该是这陆姑娘了?”

长公主赶紧插嘴打断太后的话头:“娘娘,虽说陆姑娘送了吃食与皇上,可替皇上包扎伤口的确实是我们茱儿没错。皇上那儿应该留有一方帕子,那是我王府之物,娘娘若是不信可去王府内将所有下人的帕子都拿过来做比较便可知一二。这帕子除了我住的琼华院外,其余院子并无此物,便是大姑娘处也是没有的。大姑娘此刻也在宫内,娘娘可着她来询问一二。”

郑太后见长公主如此不依不饶有些头痛。本想就这么糊弄过去,抬举一下陆善沅也不苛责阮茱,可对方偏偏非要执拗到底。

要论当皇后,陆善沅肯定要比阮茱来得更为合适。抛开两人的家世不谈,只说一个面色红润身强体健,另一个面黄肌瘦弱柳扶风,只怕大婚时一身吉服礼冠便会将她压塌了。

但长公主坚持要找阮筝过来对质,太后也拗不过她,只得让人去后面请阮筝。

阮筝于是匆匆从屏风后离开,装作刚刚前来的样子从前门走进来,先是给皇上太后行了一礼,随即默默地站到了陆善沅这边。

她这这一站便已向在场诸人传递了一个信息,不论远近亲疏她反正是站在陆姑娘这边的。

长公主见她当众不给自己面子,气得歪了脸。

好在阮筝说话还算实在,没有无脑偏帮陆善沅。在太后问起洒金梅帕子的时候她也老实作答:“回娘娘的话,我们府上确实只有母亲与妹妹身边的丫鬟才会绣这种梅花,旁人是不够格的。”

乐平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掩嘴偷笑。

她是打心眼里一万个不愿意阮茱上位当皇后的,那于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可若是陆善沅得了这尊荣那便不同了。

那光耀的可是整个陆家的门楣,她这个当婶婶的也连带着脸上沾光。不仅沾光往后还能借着进宫探望侄女的由头与太后和皇上拉近关系,而她自己的女儿也不必进宫受苦可以挑个可心的人家出嫁。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极好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她便笑着插嘴道:“这么说起来其实外头人家也未必没有人绣这洒金梅。当年父皇见姐姐喜欢这花才赏了她,不过花嘛哪有人不喜欢的,或许有人钟情于这花随手在帕子上绣了也是有的。”

长公主见妹妹给自己拆台,不由怒道:“二妹妹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那一日只我女儿在场,哪来的旁人。你那别庄难不成是谁人都能进出的?”

“内里自然不行,外面嘛我也不会这般跋扈,不许寻常百姓走动。你说是不是姐姐?”

一番话又是夹枪带棒,长公主也是拿她没办法。

郑太后听她俩打了半天机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叹口气道:“不管怎么说,陆姑娘对皇帝也算是有恩,不若此事两位姑娘皆有赏赐如何?”

陆善沅却十分不痛快,对她来说赏不赏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儿明明是她做的却要被旁人夺去功劳。

若她不在意小皇帝便也罢了,偏偏又是搁在心上的人。

他若误会她抢了阮茱的功劳,往后看轻她了可怎么是好。想到这里陆善沅梗着脖子冲太后道:“娘娘明察,恕臣女鲁莽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臣女当日并非一人救人,身边的丫鬟也一直跟着,请娘娘将她也请来宫里好好问话一番,臣女不愿受这莫名的委屈。若皇上不认为是臣女救了他,那臣女什么赏赐也不要,宁愿受罚。”

郑太后没想到她是这般刚烈之人,刚刚冒起的立后心思又有了些许动摇。

皇后性子不和软自然是好,可若太过刚强似乎也不太美。这孩子怎么就不懂过刚易折的道理呢?

那一边长公主一听陆善沅的话也分毫不让:“既是如此,那我茱儿身边的大丫鬟杜仲也该叫过来问问话才是,那日她也是一直陪在茱儿身边的。”

郑太后被她们吵得头疼,实在没了主意只能看向封瀛:“这事儿你怎么看?”

众人这才注意到摄政王一直在此处听他们这桩糊涂官司,一时间脸上皆是微变。

封瀛点头道:“如此甚好,就请娘娘下令召两名丫鬟入宫。”

郑太后于是传令下去,着人去镇国将军府和富平侯府带两名丫鬟入宫来。这期间所有人都留在殿下,或赐座喝茶或生气抹泪,从前冷清的慈宁宫正殿倒是难得地热闹了一回。

陆善沅越想越委屈,一个人默默走到角落里擦眼泪。封汲见状有些过意不去,便上前去哄她。

陆善沅并不领情,只冷冷道:“皇上乃一国之君,无须在意臣女一界升斗小民。”

“你这话说的,朕虽是皇帝却也是明理之人,就冲你送的那几盘子点心,朕便不会对你疾言厉色。朕在你心里是这般不讲理的人?”

“你误信小人,自然不是太过明理。”

“那我醒来之时身上确实绑着这帕子也是事实。且当初我醒来时你也从未说起救我之事,整日只知与我吵架。”

“哪里我与你吵架,明明是你寻我的麻烦。嫌弃这个看不上那个的。你可知我救你冒了多大的风险,能有一茅草屋与你安身已是极为不易。我还要避开母亲去小厨房为你找吃的,后来还因为你挨了我哥哥好一顿训斥。”

封汲听了有些不忍:“我也不知你哥哥会责骂你。他骂得凶吗?改天我把他叫进宫来好好骂他一顿,替你出气可好?”

陆善沅一听就急了:“那是我哥哥,你可不许骂他。”

“行行,那便不骂他。你也别哭了,待你的丫鬟进宫来把话说清楚便是。”

“如何说得清楚,我的丫鬟自然帮我,可她的丫鬟也会帮她。当日就我们四人在场,这就是一笔说不清的糊涂账。”

封汲一脸为难地看着她,暗想自己虽是一国之君,在此事上竟也是这般地无力。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阮茱坐着的方向。

阮茱这会儿却浑然不觉皇帝在自己,一双眼睛早在封瀛进殿时就牢牢地钉在了他的身上。

冒领陆善沅的功劳是母亲的主意,她心里自始至终放不下的还是封瀛。年当时的惊鸿一瞥实在太过惊艳,令她这么多年依旧念念不忘。

可他的眼里却全然没有自己,他与姐姐坐在一处,中间只隔了一处小小的四方茶几。茶几上摆满了茶水和点心,而他竟还拈起一块递到了姐姐手边。

那般自然那般亲昵,完全旁若无人,只一心一意对姐姐好。

为何会这样?

他们是何时认识的,是不是一早便已暗通款曲。所以姐姐落水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跳入池中救人,哪怕伤了自己也毫不在意。

所以他的一颗心早就系在姐姐身上了是吗?所以她这么多年的爱恋全成了虚无,成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笑话?

阮茱突然悲从心起,恨得咬住了唇。

一行人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天完全黑了之后才等来了那两个丫鬟。

那两人都是自小在府里当差的年轻姑娘,哪里进过皇宫这样的地方,还没见着皇上太后就已吓得浑身发软。

待得进到慈宁宫正殿后便长跪不起,战战兢兢连话都不敢说。

郑太后怕吓坏他们,便露出几分和善的笑来,温言细语问道:“听说当日你们两个也在现场,究竟那一日发生了何事,可否说与哀家听听?不用怕,说错了哀家也不会责怪。你们也不必顾忌自己主家,你们俩的身契哀家也让人一并拿了来。现下你们与陆阮两家皆没了关系,待今日事毕便可拿回身契做回自由身,哀家还会赏赐你们一笔银两,令你俩衣食无忧。”

这么一番话说出去,底下跪着的两人立时表情就变了。陆善沅的小丫头抬起头来,壮着胆子问了一句:“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皇上也在此处,君无戏言这话你该知道。”

小丫头用力点点头,然后抬起手来指着自家小姐脆声道:“那日确实是我家小姐救的这位、这位公子……”

小丫头直觉自己说得不太对,可又不清楚封汲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能这般说了。好在太后和皇上都不在意,只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小丫头清清嗓子又道:“人是我们姑娘发现的,也是我们姑娘说要救的。阮姑娘本来还不愿意,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同意的。娘娘我说的都是真话,若是阮姑娘过后不喜欢我生我的气,求娘娘为我做主。”

阮筝一直在旁边做看客,这会儿都忍不住想给陆善沅这个丫头鼓掌。瞧这张嘴能说会道的,都敢跟太后娘娘讨价还价了。还真是谁的丫鬟就像谁,这是完全随了陆善沅的性子了。

郑太后耐着性子应道:“那是自然,哀家说过会保你们两个,便说到做到。那后来呢,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便是我家小姐总带东西去给那位公子吃。不过那位小公子脾气大得很,经常嫌弃姑娘带去的东西凉了硬了,姑娘跟他吵过几次。我也曾劝小姐别再管他了,可小姐还是不听,我家姑娘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原本脸皮挺厚的陆善沅听到这里也有点听不下去了,抬手轻咳两声示意丫鬟点到即止。

太后是说保她没错,可也不能由着她继续放肆下去啊。

小丫鬟听到后赶紧收声,又怯生生地抬起头来补了一句:“回太后娘娘的话,我说的全是真的。”

郑太后点点头,转头去看长公主,只见对方气定神闲丝毫不乱,只淡淡道:“她既是陆小姐的丫鬟,自然是偏帮她的。娘娘不能全信。”

“那是自然,哀家也要听听你家丫鬟是如何说的。你叫什么名字,把头抬起来?”

杜仲听到太后叫自己,小心翼翼地抬头回话:“回太后娘娘的话,我叫杜仲。”

“杜仲?倒是个好名字,那你同我说说那日发生了什么,是否如刚才那个小丫头说的那般?”

长公主回过头去,一双厉目死死地盯着杜仲,眼里藏着深深的警告。这小丫头要是敢乱说话,看她回去怎么收拾她。

不过她也不太担心,杜仲自小服从阮茱与她主仆情深,这一场谎说什么也会替她圆。

于是她又收回目光,恢复了先前淡定的神态。

没成想杜仲毫不犹豫跟着太后的话头便说了下去:“回娘娘的话,确实如她所言,当日是陆五姑娘提议救的人,也是她同我们两个将那位公子抬回茅草屋内。不过后来送点心一事我没有在场,不敢胡说。”

此言一出场上一片哗然,原本胜券在握的长公主脸色巨变,不敢置信地回头盯着杜仲,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死丫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可知她说出这番话便是往富平侯府头上按了一顶欺君的帽子,是要满门抄斩的。

不光她吃惊,阮筝也有点吃惊。毕竟事关侯府她也不能袖手旁观,只是她刚要起身却被封瀛按住了手。对方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兀躁。

“有我在,你放心。”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赶在长公主出手挥杜仲巴掌前将她拦下。